明山晕晕乎乎跑到宫中去,把昨夜发生的事通盘说给宋掌事:“我是个大糊涂,也听不懂昭王的话,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岚烟听过,笑道:“王爷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褚先生说得没错,他心底里是想见云儿的。”
明山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总好像上面飘着一层又一层的云雾。从前王爷从不那样和我说话,有一句是一句的。现在他说什么,我都只听懂一半。”
宋岚烟浅笑:“王爷喜欢你的直爽,有什么多问问总不会错。”
明山问:“那现在我该怎么做呢?亲自去请老太太和云姑娘来吗?他们会答应吗?”
岚烟笑问:“依你看,王爷对云姑娘的情谊如何?”
明山道:“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岚烟嗤笑:“傻大个。”站起身来,岚烟望着廊下的鸟儿,向明山说,“一只鸟儿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天空中,吸引了王子的注意。可要是把它拘束在这金色的笼子里,就再也看不到它飞翔时的英姿。所以王子又想放鸟儿自由,又不忍鸟儿飞远再也见不到它。你明白吗,他纠结且难过,可是他没有好的选择。”
明山听懂了一半,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纳闷:“这人就是人,难道到王爷身边,云儿就不是云儿,就变成雨儿和风儿啦?”
宋岚烟摸了摸额头:“也许吧。”
她后悔不该比喻,直说给他他都未必听得懂。
岚烟只得说:“荷露大宴本是皇族盛事,每年虽然有破例参加的,但都是陛下钦点才行。女眷方面,有品阶的命妇可以带家族中的姑娘。殷夫人没有品阶,本就是代老太太来,再带一个云儿就更不合适,所以王爷一看就知道云儿来不了。所以王爷并没有为难你,他确实只是想提前看看礼部的单子,并不要求你去做什么。”
“可你不是说,他想见云儿吗?”明山更加云里雾里。
岚烟道:“想见是一方面,能不能见是另一方面。依我看,你且别管这事儿了,他没明说就算了。”
明山点点头:“只得这样了。没想到王爷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也这样小心。你不见二爷四爷他们,喜欢哪个,直接就娶回去,哪里管什么云儿风儿鸟儿的。”
岚烟道:“王爷是君子,对待感情很慎重。别说他了,难道你爱慕一个女子,也是呼呼喝喝就娶回家去吗?”
岚烟的眼神纯净如湖泊。此刻这双眼睛盯着明山,他一下子涨红了脸:“这——这怎么说起我来!”
岚烟不放松:“你也二十出头了,怎么还不娶亲?我听皇后娘娘说,已经相中了一个不错的,要指给你呢。”
明山支支吾吾:“我忙着呢,我还没立起一番事业,还没到娶妻的时候。我——我——”他嗓子里清了一声,“等我找到我自己喜欢的,我会和皇后娘娘说的。”
岚烟哼笑,继续打趣他:“可是我听皇后娘娘说,你再等不得了。只怕你还没开口,娘娘的恩德就下来了!到时候,娶一个极厉害的老婆,你可就再也没有这么自由了!”
明山道:“宋掌事,你别说我,你不是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说错了,好像嫌弃宋岚烟年纪大似的,他急忙辩解:“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的天仙好人,你该找个好夫婿。”
岚烟瞅着他。
明山更紧张:“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的人,只有昭王殿下那样的才能配得上你!”
岚烟的眉头更加紧锁——都知道她曾经失去了王妃之位,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昭王不肯。
明山急得双手乱舞:“宋掌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天下没有人能配得上你!”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孤独一生了?”宋岚烟往前一步,横眉冷对。
“不不不。”明山捂着自己的嘴:“我嘴巴笨,我只是想说,想说——”
看孟明山急得张牙舞爪,宋岚烟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出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逗你玩呢。傻大个,快回去吧。”
孟明山红着一张脸,连句告辞都没能说出来,一溜烟跑回了王府。
褚逢春见孟明山像个烧红的土豆,笑哈哈来逗他:“哎呀呀,我们的仙灵将军这是上哪烤火来了?大夏天的不嫌热吗?”
孟明山一把揪起褚逢春的领子:“你觉得我好玩是不是?把一件小事说得那样郑重其事,骗我去找宋掌事。”
褚逢春拍一拍他的手:“还不是你心里想见她?宋掌事也是谁都能见的?——你自己色心作祟,还怪我怂恿你。”
这话倒也没错。孟明山放下褚逢春,倒了褚逢春一杯茶来一口吞下:“想见又怎样呢?宋掌事那样的天人,能下嫁给我这样的小小侍卫吗?”
褚逢春没想到孟明山忽然这样伤感,急忙亲自倒上一杯茶:“兄弟,我刚才是开玩笑,我不是故意玩你,我是真的让你去请教事情的。”
孟明山叹一口气:“我知道。”喝光这口茶,他暗自神伤,“我听他们说,这次选妃是圣上亲选,连王爷也说不上话。宫中多传言说宋掌事又是第一人选——也是,放眼天下,哪里还有比宋掌事还适合的女子呢?”
褚逢春也坐下来:“说实话,我也是试探试探你,没想到真试探出来了。”
“唉!”孟明山突然站起来,杯子重重砸在桌上,“我太过分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来坏她的名声。”他盯着褚太医,“你就当没听到我这话,以后也别再提。我对宋掌事,只有朋友之义,绝无半点秽心思!”
褚逢春还没说什么,孟明山就撩起袍子跑了。
“傻大个。”褚逢春撇了撇嘴。
今日是阿珩拆线的日子,褚逢春没空理会孟明山,约好了白茵一同去孟府看诊。
白茵替阿珩拆了线,又裹上药粉药布,出来同老太太汇报:“恢复得很好,可见老太太对这孩子很用心。”
老太太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对白茵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若能尽快研制出祛除伤疤的药来,就是万金我也愿意买。”白茵笑道:“老太太不必太放在心上当回事,虽然疤痕尤在,可不细瞧,也看不出什么。”
老太太道:“到底是女儿家,若能治好是最好的。”又强留白茵和褚逢春吃午饭,怎么都推脱不掉。
一时间满桌的菜布上来,阿珩只挑了些放进碗里,其余菜品再不吃一口。
白茵笑问:“云姑娘怎么不吃别的菜?”
阿珩一笑,老太太替阿珩回答:“她食有定量,多不肯吃。每顿饭,就是三分白饭、五分青菜再加二分白肉,酒水更是不沾染一滴。就是瑶池的佳肴来了,她也只尝一口——这孩子对自己管得严。”
“这是好事。”白茵笑了一下,“多少人因为口腹之欲坏了身体,云姑娘小小年纪就懂得保养自身,很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