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着生病,唇瓣有些干,陆宝珍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她一度怀疑那些只是梦,可那人身上的滚烫,实在是太过清晰,她再笨,也知自己是真真在他怀里待了一路。
可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就......
“咯吱”一声,外间的门被人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落下,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陆宝珍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
“可有好好喝药?”
“回主子,只喝了小半碗。”
声音停了停,而后又带着冷意响起,“重新煎了送来。”
仅仅一瞬,陆宝珍便彻底红了脸。
心里慌得厉害,像是做了什么错事,难以抬头,不可饶恕。
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整个人下意识钻进了被褥里,闭上眼装睡。
男人的步子越来越近,陆宝珍只觉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
直到珠帘轻动,那动静才停下。
“醒了?”
裴景之的声音隔着些许距离落进了她的耳。
没有进来让她不自在,却也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很快,似想到什么,男人眸色深了几分,语气透着不明之意,“为何要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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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高氏躺在软椅上,抬起手,看着新染的蔻丹,唇角微微勾着,眼底却并没有多少喜悦。
嬷嬷在替她捶着肩,丫鬟端着热水进来,目光一直规矩落在地上,不敢随意去看。
“听闻景之回了京,今夜,可有见他回府?”
丫鬟小心将水放在木架上,转身低着头,小声道:“回夫人,奴婢并未听见前头有大少爷回府的消息。”
高氏许久未出声,许是瞧厌了那指甲的艳色,她眉心不耐皱了皱,放下了手,转而端起了旁侧茶盏。
半晌,才似可惜般叹了口气。
“还以为他回京便会迫不及待去瞧那陆宝珍,竟是我算错,高看了那丫头。”
丫鬟没敢出声,嬷嬷倒是想要说什么,可刚张了张嘴,便又听前头的人道:“陆宝珍那处也没有动静?”
“是,夫人,那位陆姑娘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后,便一直没传出什么不适,奴婢等人也寻不到借口进她住处,想来,许是发作了也不一定。”
“她自己就是大夫,想来也是瞒下了。”
高氏漫不经心地哼了哼。
那陆宝珍比她想的要聪明,身上挂着不少好东西,且她那儿子又看得紧,真要下毒,她确实插不进手。
不过弄不死,却也不耽误她看戏。
“也不知我那好儿子明日瞧见陆宝珍脸上的疹子,还能不能继续那般情深义重。”
高氏轻嗤,垂眸又瞧了瞧自己的手。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撒了些药粉,让陆宝珍脸上长长疹子,再等着让她那好儿子瞧一瞧,看看面对那样一张脸,还能有多上心。
只是没承想,她那儿子,今日竟然没回府。
不过无妨,那疹子没得几日可消不下去,即便陆宝珍是大夫,发现晚了,也一样没有半点法子。
“夫人,您贸然对那陆姑娘动手,若是大少爷回来......”
嬷嬷满眼担忧。
看着自己亲眼瞧着长大的姑娘一步步行到如今的心性,她只觉难受。
“往后裴家还得落在大少爷身上,便是为着您以后,如今您也该好好同大少爷缓缓关系才是,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又何必执着着不肯放。”
嬷嬷抹了抹眼,“活着的人才该是最重要,夫人,您想想老爷,这些年对您如此深情,您明明也软了心,又何必......”
“不许提他!”
高氏眸色一暗,搭在木桌上的手用力收紧,再无半点适才的神色。
深情?
除了那人,哪有什么深情!
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一定会等到她心软的的裴越明,如今还不是有了旁人,背着她,同人双宿双飞!
都是骗子罢了!
桌上的茶盏顿时被甩到了地上,发出碎裂之声,脆得刺耳。
高氏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双眸赤红。
她怎么可能会对裴越明软了心!她巴不得他日日过得不好,用一辈子去偿还那人的性命!
屋里的人顿时噤了声。
丫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将准备禀报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日去前头打听,也不知是不是大少爷并未拦下消息,她听到凌霄苑的人说,派人去请了大老爷和那名女子回府,要过明路。
原本准备将此事一并报给大夫人听,可眼下瞧见面前人的模样,她一个字都不敢提。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也不知真等大老爷回了府,这大房后院,还能不能有安静日子。
正提着心,面前的人忽而起了身,怒意转为躁动,抬手揉着脸,行去了水盆处。
“该是染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去将清凉膏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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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罩住了整个京城。
而此时的陆宝珍还将自己埋在褥子里,憋的快要喘不过气。
听见裴景之好似平静的询问,她双手紧紧攥着褥子,挺着身子装睡。
可男人停下的步子似乎又动了动,不知是不是在吓唬她,低沉的声音缓缓落下。
“再故意装睡,我便直接进来了。”
陆宝珍有些挣扎,半晌,一点点探出了半个脑袋。
乌发披散落在床榻,随意又勾人。
她顺着声音转了些头,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来人。
再往下便是停在她脸颊的被褥,遮住了她小巧挺翘的鼻尖,反倒衬得一双眼睛更明亮。
裴景之在看她,她自然也在看着裴景之。
如今脑袋褪去昏沉,有几乎大半的话都被她想了起来,还有适才他那句,心上人不是盛秋月。
她确实惊讶,可更让她生出慌乱的,是这样的一句话,竟被他说得那般深情。
就好像,好像怕她多想一样。
陆宝珍一颗心又莫名其妙跳了起来,忆起了他一路抱着她的滚烫。
实在是太过亲密,她只能不停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裴景之,是裴家的大少爷,亦是往后的裴家家主,同如今的她,实在是站不到一处。
而且她记得,盛秋月出现时,裴景之是下了马车的。
以他的性子,若并无可能,他压根懒得理人,只会同上次一样,生出不耐。
冷静下来,小姑娘忽然就生出了清醒。
她脸颊红晕未褪,强行咳了咳,撑出了几分镇定。
“我没有装睡,我才刚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