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微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入眼是一间小屋,薄纱垂坠,里间一床一桌,隐约还透着些许欢好之气。
她满眼惊慌,发现双手并未被捆住,她起身逃至门边,却见木门先一步被打开,而后一道身影晃过眼前,有人被人丢了进来。
见他就快要碰到自己,贺知微回身抓起桌上的杯子便朝着他砸了过去。
“滚开!”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壮汉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头上落下的水渍,朝着面前后退的人步步逼去。
吃了药,他身上伤口的疼痛被暂时压下。
不太清明的眼看向面前叫嚣着让他滚开的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贱人,是你!”
贺知微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一张脸顿时被掐到通红。
她拼命捶打着面前的人,眼神从最开始的嫌恶到此刻的惧怕。
“你,你放开我,我有银子,我,我能给你很多银子,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你......”
可她的恐惧反倒激起了来人的残暴,也激起了昨日他因受刑而生出的报复之意。
他目光落到她纤细脖颈,瞧着被自己掐住的肌肤一点点转为青紫,他好像冲破了那暗黑的地牢,因着重生的欣喜而陷入疯魔。
“求你,求你放,放过我......”
贺知微眼瞧着他眸色浑浊,一点点透出癫狂,她彻底生出绝望,嘶哑着,一边求面前的人放过她,一边生出不甘,恨为何这样可怖的事会落到她头上。
可她好像忘了,昨日的这个时候,陆宝珍便是被困在这样的绝望之下。
因着她那些虚无缥缈的嫉恨,差一点搭上了清白和命。
“你可知,可知我的身份?我随便吩咐几句,便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你放过我,我给你送银子,给你送女人,我......”
“放过你?”
壮汉冷笑一声,松了松她的脖子,好像有了思考之意。
可就在贺知微准备松一口气时,那人转而扯住她的胳膊往里拖,没有了疼痛的刺激,男人此刻已经彻底失了理智。
“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至此!银子我自然要,但昨日没尝到滋味,今儿你来给老子补上!”
听闻此话,贺知微猛然反应过来,恐惧后像是忽然寻到了什么生机。
她努力避开他的恶臭和那股子血腥气,疯狂道:
“不是我害你,是昨日那贱人害你!我可以助你讨回来,你放过我,我不仅能给你银子,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我还能把她送到你床榻,任你磋磨!她娇得很,被你碰了,往后也只能跟你!”
可回应她的只有布帛撕裂的声音。
贺知微的疯狂顿时化为尖叫,拼命捶打着眼前的人。
“你不能碰我!滚开,滚开!”
声音一点点传出了屋子,落到了外头人的耳中。
在那布帛彻底撕碎前,一道声音传来,阴郁冷沉,透着让人窒息的压迫。
“听见了?”
屋里的壮汉顿时停下,恐惧在他眼中生出,他忽然抖着身子,口中泛起白沫,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贺知微的身上。
贺知微魂都已经去了一半,被那双浑浊又透着意识的眼盯着,快要吓破胆,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
而也是这时,门从外头被推开。
隐约间,一道颀长身影停在不远处,背光而立,神色晦暗不明,但气息仿若索命阎罗,好似抬抬手,便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而下一瞬,有人行过他身侧,步步朝着床榻靠近。
那张阴沉的脸一点点清晰,贺知微瞧见他,欣喜不过一瞬,一颗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是裴则桉,他亲耳听见了她说的话,也亲眼瞧见了她被人压在床榻,这便意味着,她不可能再嫁进裴家,也不可能再逼得他娶她。
“不是我,阿则,我也是被人算计,是有人陷害我!你先救我,救救我......”
一句求救说得断断续续,可裴则桉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让人去碰她?”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我昨日根本没出府,阿则你信我!我没有让人去害陆宝珍。”
话音落下,后头未动的男人忽然开口,冷冷打断了他二人的话。
“该还回来的,今日她一样都不能少受。”
不满陆宝珍被人提起,男人眸色一暗,再开口,语气仿若冰天雪地里最坚硬的冰柱,能刺穿人的血肉。
“但我可以留她一条命,只要她自己,能活下去。”
贺知微浑身一震。
比起此刻的裴则桉,她忽然更惧怕后头那冷眼瞧着这一切的男人。
而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护着陆宝珍的从来都不是裴家的二少爷,而是这个刚回京,谁也不敢招惹的裴景之,这个心思狠戾,出手从不留情的裴大将军。
“阿则救我,阿则......”
贺知微彻底慌了神,她并未从裴景之的话里听到希冀,她只看到了他的狠。
他要她亲自尝一遍昨日的算计,要裴则桉亲眼看着她名声尽毁,身败名裂,要她再也没有回头路,连带着贺家,通通成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坠入深渊。
而这一切,他要她活着承受,生不如死。
可这怎么可以!
“陆宝珍不是无事吗?根本就无人害到她,既然无事,为何你还要抓着不放,如此狠毒!”
贺知微心里的绝望铺天盖地,她不可能斗得过裴景之,他要害她,她毫无还手之力。
惊惧之下她生出疯狂,终于坐起,试图用陆宝珍来换一丝生机。
“她明明就还活得好好的!你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就不怕天打雷劈,夜夜不得安宁吗!还是你以为你这样替那陆宝珍出头,她心里便能有你了?
我告诉你,她最厌恶不择手段之人,若知晓你如此心狠手辣,她只会怕你厌你,根本不可能愿意同你亲近!”
听她叫喊,裴景之垂眸,神色不明。
“被我说到痛处了?”
贺知微见他不语,越发以为寻到了机会。
可男人从始至终都未朝前头落下半分目光,甚至在听完这些话后,连回应都懒得多给一分,抬眸扫过旁侧的暗卫。
“叫人过来,照着她昨日的算计来。”
“是,主子。”
听闻此话,贺知微手脚冰凉,连唇色都开始发白。
眼前的人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一张透着锋锐的侧脸冷硬至极。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也不在意,陆宝珍会不会讨厌他。
贺知微将最后的希望落到了裴则桉身上,颤抖的身子一点点朝他靠近。
“阿则,救我,救救我!你忘了当初那场狩猎,是我冒死寻到受伤的你,在山间守了你一夜?后来为了不让此事闹大,我宁愿独自下山,只怕旁人对你生出误会,这些,这些你都忘了吗?”
贺知微哭得厉害,试图唤起面前人的心软,“我宁愿背负骂名也想同你一起,这次为了回来见你,我被山匪拦截,我......”
“把人带上来。”
裴景之没了耐性,转身打断了贺知微的话,“正好连着贺家算计裴府的账,一起算。”
示弱的话彻底被堵在了喉间,啜泣的人满眼错愕,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离开前,男人在门边停了停,毫无温度的声音重新落了下来。
“记好了,今日动你,是我裴景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