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实在忍不住,小声同人开口,连声音都透着错愕。
“能让这位心甘情愿等着,那怕不是宫里的贵人?”
“宫里的贵人也不见得能让这位如此吧,传闻里这裴大将军可是个冷血的主!之前还有个盛家贵女同其相熟的消息,只是这位一直未给过回应,约莫是连盛家都瞧不上。”
“盛家那位可是连皇后娘娘都赞过的女子,这都不喜,那这珍娘子......”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心中忐忑得厉害,却又庆幸适才没来得及开口凑那热闹。
“这位怕不是......”
“别猜了,这位是陆家的三姑娘。”
一道不同于那些偷摸的低沉声音,适时地冒了出来,有些别扭地夹杂在这些人的议论里。
“之前裴府老夫人的身子,就是特意请的这位,还有我们主......大夏的这位将军,听说,他身上的伤也多亏了这陆三姑娘。”
“陆家?哪个陆家?是那一朝落魄,被贬岭北的陆家?那陆三姑娘,岂不是就是陆家那个傻子?”
“瞎说什么,不要命了?”
有人听见,跟着凑了过来,“如今陆府不过是不比曾经,但便是遭了外放,也是我等高不可攀的大家!且若那陆三姑娘真傻,她能学医?”
“可她会不会医,眼下也还......”
“珍娘子医术了得。”
守在门边久未说话的猎户大哥忽然回头,似是不喜这些人的怀疑。
“珍娘子救过不少人,从不看人身份,我们文安村的人都知晓。”
见他开口,还想怀疑的人一下就闭了嘴,不敢和他硬碰,也不敢再乱猜。
但旁侧的人倒是越说越起劲,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若这珍娘子真是那陆家三姑娘,这事便该是真遭了算计!”
“怎么说?”
“我前些日子听我那在贵人府里当差的表弟媳说,这位陆三姑娘可是连公主都医过!早些时日,宫中的四公主还同她游玩了一整日!这不就是医术好,得了看重?”
“竟还有公主撑腰?”
见此处风向终于转了回来,提起陆宝珍身份的那人退到了旁侧。
他还是有些干不来这事,好在说的是实话,若是让他去嚼舌根,他大抵愿意去剑劈大山,做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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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二楼雅间里,一道身影眼瞧着这一场闹剧结束。
眼见着那两人被抓了扣下,而后裴景之出现,她眼中的势在必得终是被愤怒冲得稀碎。
“姑娘,人已经被抓了,连带着在里头怂恿的几人,眼下也已经寻不到踪迹,怕是一并被扣了下来。”
“都是一点没脑子的废物,蠢货!”
“您可要先离开此处?”
“我做什么要离开?”
停在窗边的人眉目冷沉,红唇轻动,“此事同我无半点关系,我连喝个茶,都要被他盯上?”
“姑娘说的是。”
丫鬟低头,轻声安抚道:“不过姑娘放心,即便那些人没了,此刻在医馆里躺着的那条命,也一定会停在陆宝珍的手上。”
“做干净点,待他一出医馆,便让人跟上。”
“是,奴婢明白。”
雅间的门重新关上,只是里头的人却越想越气,一抬手,便将手中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那陆宝珍究竟有什么好!”
想起家中同她说过的话,她攥紧了帕子,目光中闪过挣扎。
裴家权势若不能为她家所用,那往后只会是对立,而后行上覆灭之路,她自然想留下裴景之,所以这最后一次,她怎么都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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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医馆里抽搐的人终于停了下来,陆宝珍也终于发现了裴景之的身影。
她额上已经冒出了些许汗珠,在这偶有轻风的春日,透出了些许凉意。
“你怎么来了?”
有些惊讶,可随后陆宝珍猛然望向外头,瞧见还是未消散的人影,敛眉咬了咬唇。
他一来,这动静便久久难平。
但很快,她还是将心思落回了跟前。
“往后银针不能停,主穴百会、鸠尾、丰隆、间使,再加配穴,至于药材,我会替你配好。”
躺着的人并未有回应,眼睛半闭着,呼吸有些微弱,不知是不是还清醒。
“你来前大概还服了毒,不过我可以救你,当然,你若就是想死,我也没法子,但我劝你还是能活就活,因为我怎么都会吊着你半口气,你害不到我。”
陆宝珍没管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但若真行到那一步,痛苦的只会是你,活死人听过吧?”
男子垂在两侧的手似想抬起,随后又因着无力垂落。
挣扎了几许,他终是吃力地开了口,只是说话还有些不太清晰。
“他,他们不会,放过我......”
“所以你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到时候实在活不下去,他们直接就抹了你脖子,也算痛快,但是在我这,你若想害我,我可不会给你痛快。”
“你,你......你可是大夫!”
“刚刚他们说了,我是毒妇。”
陆宝珍声音有些小,若不去细听她说的话,还以为那带着软绵的语,是在安抚眼前的病人。
而原本躺着的人因着她的威胁生了震惊,一激动,便猛然咳了起来,身子也差点被气到坐起,看得外头的人惊呼连连。
“自己想吧,你若想活,我便替你治病,你若一定要害我,那我也只能自保,扎得你半死不活。”
陆宝珍低头收着旁侧的东西,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反应。
只是说着说着她突然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抬眸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挽桑,替他安置个住处,派人守着他,待他能走,每日带着他去街上转一圈。”
“姑娘您这是......”
“当然是让别人瞧瞧我的医术。”
陆宝珍弯唇笑了笑,只是眸底却并未太高兴。
她自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只是此事牵扯上了如春医馆,她总不能真让有心之人起了心思,暗地里给医馆泼脏水。
且此事闹得越大,那个背后害她之人就不可能再用相同的招数。
正想着,沧云从一侧出来,朝着陆宝珍拱了拱手,“陆姑娘,此事不如交给属下去办。”
“也好。”
陆宝珍未有犹豫。
陆府的人到底是比不上裴景之的人,有他们在,这人还真能多活些时日。
收拾完此处,她的目光终于分了一半到等着她的裴景之身上。
但医馆外的人实在太多,陆宝珍嘴角抿了抿,同他隔了些许距离,朝着他福了福身子。
“景之哥。”
裴景之垂眸轻笑了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修长的指摩挲着上头的纹路。
半晌,才看向前头。
“陆三姑娘。”
不用去猜,陆宝珍一下便听出了,裴景之在生气。
她微怔。
既是生了气,他还来医馆作甚?
“你......”
“忙完了?”
“是,这处暂时也用不上我。”
“那可以同我说话了吗?”
裴景之停下手中的动作,黑眸静静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