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呢,水井长久没有取水,刚开始的水都不好,最好悉数舀出来,等新水冒出来,就是甘甜清澈的好水了。”
林一诺敲击着轮椅扶手,颇为自豪似的接着道:
“二来,小微说了,这个动作有利于我胳膊的恢复,好处多多。”
阿信脑子快,嘴也快地说道:
“将军,您确定不是大少奶奶,在诓您干活吗?”
林一诺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冷,双唇微微抿起,勾勒出一抹不悦的弧度:
“阿信,你知不知道,人活得太通透,便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知天命?”
阿信神情还是懵的。
“就是,离死不远了。”
林一诺缓缓抬眸,目光锐利如刀。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阿信连忙跪下,还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从角门出去找找阿诚,给他送罐红花油过去吧。”
林一诺摆手示意阿信起身,“我总觉得周遭还有他的气息,人应该没有走远。”
“是,将军。”
阿信连忙起身,膝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匆匆离去。
魏氏私宅。
“这件事必须闹大,才能引起朝堂乃至圣上的注意,到时候,圣上自会站在正义这边,也就是咱们这边。”
林国栋对着魏氏说道。
魏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就是他在家里到处放油桶的理由?
“哎呀,你放心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明儿个我进宫一趟,然后你就等着圣上派人帮咱们修宅子吧,说不定,这回咱们林家,还不用离开临安了。”
林国栋拍了拍魏氏的肩。
“那……这事可要告诉孩子们一声?”
魏氏看着林国栋自信满满的样子,试探着询问道。
“不必,要的就是他们回到林府,在门口闹起来,让街坊邻居们都看看,朝廷是如何对待老将军一家的。”
林国栋道。
“可是……一诺不像是这样的性子啊,我怕他比你还激进,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魏氏面上不无担忧。
“那你可想错了,本来我也没指望他。你自己女儿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吗?还有那个胳膊不利索的季明,就往咱家大门口的石阶上这么一坐,说书的都不会有他讲得绘声绘色!”
林国栋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魏氏拿了帕子捂嘴轻笑,原来林老爷打得是这样的主意。
“宅子的事小,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诺儿的腿好了起来,一切原有的定数,又要生变了。”
林国栋见魏氏略宽怀了些,随口一句,让魏云岫的神情重新凝重了起来:
“我知道的,老爷,你是担心,一诺腿好了,朝中原先那些暂时放过他的人,又要找上门来了。”
“但愿诺儿成亲之后,性子能稳重些吧。”
林国栋叫来身边的小厮,解了一块贴身的玉佩,让人送了出去。
阮凌微新宅。
林一诺摇着轮椅回到前院儿的时候,阮凌微吓了一跳:
“怎么就你自己?阿信呢?”
“阿信送人去了,等会儿就跟过来。”
林一诺的轮椅稳稳停在距阮凌微脚下不到一寸的地方。
“来客人了?啥时候来的?”
阮凌微暗自纳闷,她一直在前院儿忙活,也没看到人影儿啊。
“翻墙进来的,这会子已经走了。中午吃什么呀~”
林一诺将阿诚来过的事情,轻描淡写带过,转而讨好似的扯了扯小微的袖子。
“啊?哦……”
略显惊讶的阮凌微很快缓过神来。
小林将军的暗卫嘛,不走寻常路,实属正常。
“粗茶淡饭而已……”
阮凌微盯着某人这副殷勤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按说你在我这里又吃又住的,我可该收你饭钱!”
“真的?”
林一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微微,你真的肯用我的钱了?”
“什么呀!”
阮凌微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她本来想戏谑一下林一诺的,结果反倒被他将了一军。
宅院角门处。
梧桐处的阿诚确实没走。
阿信揣着药油赶到的时候,他正在揉脑门上的包。
“阿诚哥,你这是磕到头了?将军让我送来的。”
阿信将药油递了过去。
“撞到一点……也没什么事。”
阿诚双手接过,面色却有些沉重。
阿信在林一诺身边察言观色久了,自然也看得出来阿诚的不对劲儿,他本来已经打算回去复命,见阿诚还踌躇着没有走,索性开口问道:
“阿诚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主子?”
“是关于大少奶奶的,我见将军提起大少奶奶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便不敢说出自己的揣测,徒惹主子烦心。”
阿诚知道阿信是小林将军的心腹,试探着吹了吹口风。
“我见大少奶奶购置的新宅,也让将军来了,两人之间,恐怕并不像想象中存在着嫌隙,不过大少奶奶在生意上的体量愈发壮大,即便在梧桐处一掷千金,花大手笔查着阮家的事,手握财帛也几乎可与临安城首富相比。”
阿信认真听阿诚说完,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这些,将军也是知道的。”
“可这样的大少奶奶,为何还要留在林家?”
阿诚追问道。
“你什么意思?这话是大少奶奶说的?还是你猜的?”
阿信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
“大少奶奶问过梧桐处的人,想花银子伪造一份和离书。又问真的和离,需要怎样的流程手续。”
阿诚如实回答。
“这、这你怎么不和将军直说呢!”
阿信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急了。
“可据我所知,将军那里,已经写了一份备给大少奶奶的和离书,既然有真的,为什么还要作假?”
阿诚说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阿信揣着手,跺了两脚门后的雪,“阿诚哥,回吧,这事我会瞅准时机,缓缓地和主子说。”
阿诚点点头,捂着脑袋离开了。
林府正门。
林季明去医馆接了妹妹回来,推开门口聚集的众人,面朝着被烧得漆黑的朱漆院门,和只剩下半截的林府招牌,傻了眼。
他二人一个一瘸一拐,腿不好使,另一个双臂软垂,胳膊不好使。
连想互相搀扶一下都不行。
门口的老百姓看在眼里,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一名黑衣男子手握匕首,正在缓缓向这二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