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子里闪过一抹迟疑,语气微顿:“这.......这....既然阿叶开口,也未尝不可。”
“沈姑娘便回去处理完家事,再进宫小住吧....”皇帝神色稍缓,语气终归是软了几分:“朕的永宁公主与你一般大,只是她不如你聪慧,还十分顽劣,不过在吃喝玩乐一事上,想必你二人定有话说。”
“不过,查案一事,不可耽搁。”他补充道,挥了挥手,将众人遣散:“朕病体稍愈,还需将养几日,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后都未停留,只有沈今宛转身与曹公公交代了几句,而后又朝皇帝行礼:“陛下,牵涉到乌头碱一事,还请陛下将这位宫女交由臣女,臣女定当仔细询问。”
皇帝点了点头,命人将帘子放下,里头幽幽地传来两字:“去吧。”
沈今宛再次行礼,径直走向仍旧跪倒在地的宫女,轻轻将人扶起:“走吧。”
“是。”莲儿噤了声,乖乖地跟随在她身后。
殿门外,早不复清晨时的热闹。沈今宛张望四周,寻找那一抹绛蓝色的身影,偌大的宫殿外,除却来来往往的侍从丫鬟与值守的官兵,就再没见人了。
沈今宛心中有些失望,神色却如常。
没走两步,刚要跨出宫门,就有一个匆匆赶来的宫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宫女看起来年岁不高,声音也尚且稚嫩,却无端透着股傲劲,开口道:“沈姑娘是吧?我家娘娘有请!”
沈今宛狐疑地回身,那宫女正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眼神令人极度不适。见沈今宛不答,愈发蹬鼻子上脸,说话十分难听:“问你话呢,还是个哑巴?”
少女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今日是什么良辰吉日?怎的都上赶子寻她的事。
“你找错了,我不信沈。”她答道,面色如常地往马车上走。
那宫女顿时急了,忙拦住她的去路:“不可能!今日进宫的女客只有一个,不是你还是谁?”
沈今宛霎时觉得眼前这个宫女颇有意思,干脆停下盯着她:“你都说了,是女客.....”
她眼神冷了下来:“宫中就是这般待客的吗?还是,就你家娘娘如此待客?”
提起规矩与娘娘,宫女瞬间慌张起来,蛮横道:“你——”
“你一个外客,又怎通宫中规矩,还有,不许提我家娘娘。”
“喔?为何?”沈今宛卸下了那副在宫中规规矩矩的模样,斜靠在马车上,玩味道:“难道说,你家娘娘,其实就是你娘亲?别闹了.....永宁公主——”
“你!你怎知我是谁?”宫女打扮的永宁顿时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公主这副打扮,语气却不懂收敛....宫中适龄的也只剩下公主一位,臣女要想猜出,是真的连脑都不用动.........”沈今宛无语道,起身端正站姿,她与永宁只相差一岁,身高却比永宁高出半个头,低头俯视着她:“永宁公主今日这副尊荣,寻臣女是有何事?”
永宁公主微微仰头,小脸涨得通红,吼道:“父皇凭何说本公主样样都不如你!”
“今日一见!你也不过如此嘛!”永宁小声嘟囔道。
沈今宛不由得被她的天真逗笑,还笑出了声音,顿时引起永宁的不满:“你笑什么!很好笑吗?本公主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你是第一个!”
“哦,所以呢。”沈今宛撤步上车,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否则你母后瞧见了,定少不了一顿责骂!”
“你——”永宁气急败坏地戳手指头指着她,无奈马车驶去,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马车上,阿青与小竹焦急地询问今日的情况,待沈今宛解释完,车已稳稳地停在了沈府门前。还未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沈相与沈观岩的声音:“阿宛!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
两父子争先恐后地跻身在沈今宛面前,问题与方才阿青小竹提出的一模一样。
沈今宛疲惫了一日,早已懒得解释,敷衍道:“父亲哥哥,让阿青同你们在复述一遍吧,我还有要事.........”
随后迅速躲进了自己的院子里,不肯再出来,只可怜阿青,提心吊胆了一日,回来还要与人讲故事。
听雨轩内——
沈今宛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摊着一张公告,是有关于春闱的告示。
“春闱都要开始了,他还说他有空?”沈今宛不禁想起今日大殿上发生的种种,脑中浮现出江鳞叶绛蓝色的身影。
她将告示卷起,匆匆写下一行字,放入竹筒中递给小竹:“小竹,送去给林序,林公子,他自然知晓,再问问有何需要的,都与他备好。”
“是。”小竹微微福身,领命出了院门。
明日便是上元灯节了,她抬头,夕阳斜落,光线打在树影丛中,斑驳在她的脸庞上。
“姑娘,”一名侍从急匆匆从外头进来,俯首道,“彩阳阿姊的孩子,有线索了.......”
没过多久,沈今宛带着两名侍从站在盛京城里一间老旧的矮屋门口。自窗口望进去,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今宛示意推开门,却发现被人从里屋反锁,用了些力气撬开后,门刚打开,迎面而来一阵雪白的灰尘,扬了一地。
再往里走去,却是杂乱但有人生活的痕迹。
沈今宛命人将锁原模原样地安了回去,自己则隐在柴房后,静候他们回来。
不过片刻,屋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女的声音有些急躁:“咱们那个孩子价格要低了!怎么能这样就给卖了呢?那可是个带把儿的!”
男的则有些不耐烦,低声吼道:“什么带把儿不带,这年头查得严,若非早些脱手,你想像上次那样被人当街抢走吗!那才是亏得分文不剩!蠢货!”
“嘿!你还好意思说我!”沈今宛悄悄探出头去,只看见一胖一瘦两副身躯背对着她,旁的那个此刻将手插在腰间,不乐意道:“要不是你那日没将人看紧,她又怎么跑得脱!”
瘦的那个不语,手上一用力,啪——
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场面顿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