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樱一接到大娘子传唤的消息,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还以为是自己请的那个李大夫有了用处。
毕竟这些天,她的日子虽说难过些,但总比之前好,大娘子或许是接受她了也不一定。
桃樱高兴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钗,扭着身子就要出门,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多么有野心想要取代云湘,也不记得自己曾经针对云兮时。
原因嘛……
大抵是云湘的身份比她高出太多,桃樱也只有仰望的份,而她自认为云兮与她身份相同,所以才百般刁难。
欺软怕硬,人性如此。
“见过大娘子。”
桃樱经丫鬟通报进了门后,便高高兴兴地朝主位上的人行礼,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略带笑意,同云湘对视了一眼,却只看见她黑沉沉的眼珠子。
于是桃樱又迅速移开视线。
这反应……不太对啊。
桃樱心惊,右眼皮子一直跳,慌乱极了。
“桃姨娘,我今日让你来呢,是想问问,你那大夫是从哪里请的?”
谁料,云湘拿了块桌上的糕点,轻轻碾碎,唇角上扬,眉眼却压低地问她。
没猜错。
桃樱狂跳的心脏被安抚,心里暗骂自己多想,能有什么事?那李妈妈已经废了,再怎么治疗也不可能有更坏的情况了。
“妾身请的那李大夫,是以前在外面时,院子里的大夫,妾身有些小痛小病的都是他治好的,便想着能不能给李妈妈看一看。”
说罢,她光洁的额头上都冒了汗,红润嘴唇因为紧张略微开了裂,只好用舌去舔。
桃樱可不傻,她一个瘦马,哪能认识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
那必定是大人请的,可若是说李大夫医术高超的很,那岂不是往云湘脸上甩一个大巴掌。
——她作为正头夫人,家中都没那么医术高明的大夫,桃樱一个外室贱妾,何德何能呢?
可话说完,室内的气氛忽地不对劲起来,桃樱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
“是吗?府上只你一人,夫君却舍得请医术这么高明的大夫常驻,可见是真真宠爱姨娘了。”
云湘的笑意彻底消失,眼里残存的阴冷,像毒蛇一般缠住桃樱的脖子。
桃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脑门子全是汗,染了红色豆蔻的指尖颤巍巍发抖。
她也顾不上自己理想里的侯府美好生活,顾不上什么多来一个新人会同她争宠,一心只想让云湘放过自己——她今早才听说,大娘子刚处置两个出言不逊的丫鬟,下场是乱棍打死。
“大娘子,大娘子,您……您实在是抬举妾身了,妾身一人难能惊动大公子,是,是大公子身边一个很得宠的妹妹才有这般殊荣。”
果然是这样。
此话一落,云湘非但面色没转晴,神色还愈发冰冷。
刚才桃樱没过来的时候,她就想起来那个李大夫的事。
若是以前在临风居,住着那么一个大夫,只为了桃樱一个人,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云湘自诩同季钰相处这么久,还算是了解他的。断不可能这样小题大做,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府里不止桃樱一个。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不知道在外有几个情人,云湘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阴影隐藏了她扭曲的上半张脸,桃樱只看见那张漂亮的嘴开合,吐出恶毒之语:“你说!那临风居到底有多少贱妾!”
那语气尖锐又可怕,话语间竟是感觉要把临风居的所有“贱人”都乱棍打死似的。
桃樱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吓得浑身一抖,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着还好好的大娘子忽然就变成这样。
胳膊因为长期的弯曲不动已经僵住了,桃樱麻溜地跪下,稍稍动了动肘部,听到关节处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她垂着头看地板嘴上慌乱说道:“只……只有妾身同另一位妹妹,不过,那位叫温灵的妹妹可比起妾身得宠多了,大人隔三差五便去她那里。”
如今,只有转移大娘子的注意了。免得惹火烧身。
桃樱跪在地上,心里一面害怕,一面又幸灾乐祸。
大娘子这反应,跟当时把她接进府的反应不同,温灵可要倒大霉了。
云湘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似的。
都是贱人!
“大娘子!大娘子!”
何妈妈见她双目猩红,呼吸急促,一呼一吸间像是人皮披着的怪物,心里一咯噔,对着门外的丫鬟说道:“快去把大娘子的药端来!”
大娘子一向脾气不好,可不知为什么,近些天来尤甚,只有喝下那“大师”配的药才能缓解。之前还是一天喝一次,现在就变得一天两次了。
室内一片混乱,没人去管地上的桃樱。
她膝盖都跪疼了,也不敢抬头看,自然没看见云湘那面目狰狞的模样,只知道这大娘子好像是犯了什么病,底下人在熬药。
“没事,你接着说。”
云湘被何妈妈扶到榻上休息,一只手按着额头,闭眼说话。
她现在简直是头痛难忍,浑身上下就像是被啮咬,骨头缝都在发颤。
桃樱半天没听到人说话,这才意识到云湘是在命令自己。
“那外室是个什么来头?”
心里的猜测还没消停,又听到云湘的问话,她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
时间一晃过了七天,老天终于不忍人间疾苦,施恩般降下了些小雨,天气阴沉沉的,空气却清爽许多,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和芳草香味。
青色屋瓦挂着稀稀疏疏的水幕珠帘,屋檐下,女人正在捧着书,仿若不似人间人。
论谁来了,都得夸这姑娘好颜色,杏眼微垂,眼睫纤长浓密,白皙的面庞恬静,便是西子也比得的。
云兮这些天一直注意着侯府的动静,知道云湘在想法子铲除她这个“眼中钉”。
她合上书,拿起旁边的水杯轻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