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暂代总司令的于孝侯,也接到了沈从安要叛变的密报。
很为难。
蓝岛隔着太远,鞭长莫及。
而东北海军,又是沈从安一手筹建起来的。
上上下下,多数都是他的亲信。
这个时候想要阻拦,根本没有什么有力的手段。
挠头着,于孝侯抬眼看向了送来情报的荣山:“参座,这可怎么办?”
这话问出口,他又觉得一阵气闷。
就想不明白,张逸卿为什么要把他推上这个位置。
名义上是总司令,但真实情况是什么样,于孝侯有苦自知。
内部七拱八翘,山头林立,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
荣山抬眼看了看他,道:“要不,召集大伙商议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
于孝侯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东北军的现状。
遇事先一帮人凑一块商议。
而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于孝侯几乎可以肯定,是不会商量出什么结果的。
怕是还不等大家商量明白,沈从安的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
人很快就到了。
李松石,万树常,另外还有几个在北平高级军官。
荣山先是念了电报,李松石第一个开口:“这件事必须从严从速处置。”
“不然这个口子一开,后面还了得?”
“怕是有不少人要有样学样!”
“李副座,怎么从严从速?”
万树常没好气的问了一句:“情况大家都知道,海军上下不说被沈从安经营的铁板一块,那也是遍布他培植的亲信。”
“如今我们又是这个处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看是拦不住的。”
“那总不好坐视吧?”
被人敲了破锣,李松石脸上的不满一闪而逝。
万树常看了他一眼,却气哼哼的向后一仰,不再开口。
他就知道,少帅临了的这一手,算是把人心都伤透了。
沈从安这个时候脱离东北军,说不定就是负气出走!
看着这副样子,于孝侯也是一阵无奈。
只能视线掠过万树常,看向了其他几个人:“几位的意思呢?”
一帮人各自发言,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倒真是议出了一个办法——暗杀沈从安!
“我看可以,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必讲什么光明磊落。”
李松石点头附和着,阴恻恻说道:“老帅少帅对他沈从安不薄,他薄情寡义,死有余辜。”
“如今少帅出国考察,这个家我们要替少帅看好,绝不能放任这样的人存在!”
于孝侯眼睛忽闪两下,倒也觉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只要沈从安一死,海军的事儿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不过,他倒是没急着开口。
目光扫向一直没开口的荣山和万树常,问道:“参座,树常兄,你们二位呢?”
一直拧着眉头的荣山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又把手里的烟蒂拧灭,这才道:“诸位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暗杀失败呢?”
“动手又没得手,事情闹起来,没准儿就是引火烧身啊。”
“参座,但也好过什么也不做吧?”
李松石一脸的不满。
荣参谋长心思缜密是优点,但做事太过优柔寡断。
“暗杀这种小人行径,我们敢开这个头,就不怕招致报复?”
开口的是万树常。
他一脸轻蔑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家别忘了,国府手段比咱们知道的还要更多。”
“如果我们敢用这种手段,怕是对方也不会再有什么忌讳。”
“我劝各位,做这事儿之前,还是先想想自己的脑袋吧。”
两个想法都被万树常敲了破锣,李松石一时间也是气愤异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就请万司令说说,我们还能怎么办?”
“呵,对不住,万某人愚钝,没什么好办法。”
万树常笑了一声,双臂环抱又靠到了椅背上。
他又不是代总司令,关他什么事儿?
阴阳怪气的话,于孝侯还是能听出来的。
他眼角抽了抽,藏在会议桌下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逼着老子自己表态,最后承担责任是吧?
他正忿忿的想着,察觉出气氛不妙的荣山,急忙打起了圆场:“我看,要不还是请示一下少帅?”
他话音落下,于孝侯的一张脸,却更难看了几分。
“我看可以,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听少帅的。”
万树常附和一句,又瞥了于孝侯一眼。
“我没意见。”
于孝侯语气毫无波澜的说了一句,又看了看众人:“要是大家没别的想法,那就这么办吧。”
眼见众人都不说话,于孝侯对荣山道:“参座,马上安排人发电,详细禀报少帅。”
“散会!”
话音一落,起身就走。
眼见他出了门,万树常呵呵一笑,冲着众人道:“于总司令的脾气见涨啊。”
说罢,他也起身把帽子扣在了头上。
又伸了个懒腰,笑道:“各位,我是从床上被薅起来的,这就先回了。”
“这一天天的,尽是这种破事。”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转眼只剩下了荣山和李松石。
连番挨怼的李松石,这时猛地一拍桌子:“这个万树常,真是太过分了!”
说着,他冲着荣山道:“参座,我看这家伙就是故意事事唱反调。”
“对少帅的安排有意见,当时他大可以提嘛。”
“这一天天阴阳怪气的,事事拖后腿。”
“照这么下去,那还能有好?”
“松石,息怒。”
荣山表情也有些不满。
不过倒不是对万树常,而是对李松石。
自从张逸卿离开,这家伙越来越活跃了。
现在又揪着万树常不放,他想干什么?
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荣山耐着性子道:“如今的局势,更需要我们团结。”
“这种不利团结的话,还是要慎言。”
“参座,不利团结的不是我。”
李松石依旧一脸不满,气哼哼道:“要是一直由着他这么搞,还谈什么团结?”
说罢,他也站起身来,气冲冲的离开了会议室……
张逸卿此时漂在海上。
每天的固定联络时间,是早八点和晚八点。
所以荣山连夜写了电文稿,第二天一早正要安排人发出去,沈从安遇刺身亡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