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人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来将池宴护住,疾言厉色道:“你们想干什么?殴打朝廷命官,可是犯法的!”
村长也急忙呵斥:“李二柱,你可别犯浑!谁让你抄家伙来的,你给我老实点,把东西放下!”
方才说话那男子将扛着的锄头往地上重重一杵,黑红的脸上透露着不悦:“村长,这些人分明是明摆着欺负我们!他们怎么不去霍霍那些贪官,还不是看我们老百姓无权无势!”
说罢,凶狠的目光瞪向池宴,“你就是那个说会有洪水的狗官?”
府卫眼睛一瞪:“你嘴巴放干净点!”
池宴抬起手示意无碍,好整以暇看向对方:“没错。”
李二柱咬了咬牙:“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话放在这里,我们绝对不可能搬走!”
“搬不搬都是个人意愿,朝廷不会强求。”池宴慢悠悠说完,话音蓦地一转,“当然了,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朝廷也概不负责!”
李二柱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吓大的?”
池宴挑眉,抄着手似笑非笑望着他:“你觉得吓唬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费尽心思让你们搬走,倘若到时候没有下雨,还会引来一片骂声,我是吃饱了闲得慌吗?”
李二柱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身后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这也正是他们想不通的地方。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还是清楚的,都是一群庄稼汉,身上能有什么东西,让这些朝廷命官自降身份来算计?
看向村长,池宴干脆利落抛出诱饵:“劳烦村长传个话,同意搬家的每户人家,将来若有庄稼房屋受损,可按人口向官府申领救助金。但若是没有搬家因此损失的,就只有自个承担一切后果了。”
听了这话,周围的百姓纷纷骚动起来。
李二柱等人的神色也变了变。
村长忍不住道:“大人说的救助金,当真可以领到?”
与口头承诺不同,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更能让人信服!
“绝无假话。”
端详了一圈众人的脸色,池宴不紧不慢继续:“同时,同意搬家的人,我也会亲自替他们抢收稻谷,在暴雨到来之前晾晒完成,务必将他们的损失降至最小。”
听了这话,李二柱毫不客气嗤笑一声:“就凭你?”
池宴一看就是从未干过农活的人,哪里吃的了这份苦?
更何况,他一个人又能干得了多少活?
方才搭话的李婶不由有些急:“大人,收谷打谷都是力气活!您怕是干不了……”
池宴抬手,选择用行动证明:“明日我来,大家拭目以待。”
李二柱将信将疑:“大人不会是推托吧?”
他看过去:“明天不就知道了?”
——
果然,今日池宴特意收拾了一下来到田里。
在征得同意后,他来到李婶家的田里,用手捧起一把沉甸甸的谷穗仔细端详,穗粒颗颗饱满,已经步入成熟期,早个十天收割问题不太大。
李婶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知道怎么割谷子吗?”
她想着要不要先教一教他,旁边李二柱那些人还等着看热闹呢。
池宴笑着婉拒,手握住一把稻谷根部,用镰刀快狠准齐根割下。
他熟稔的手法让旁边的人有些惊讶,热闹没看成,李二柱讪讪地冷哼:“割个谷子这有什么难的?我看他能坚持多久!”
……
忙活了大半日,池宴仰头躺在一处田埂边,累得直喘气,袍摆也沾上了泥点。
这的确是个力气活,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干不下来,他夸下的海口不到半日就打脸。
李二柱走时狠狠嘲讽:“大人未免也太异想天开,这么多亩田,你一个人又能干得了多少?还是回去享清福吧!”
周围的人已经散去,寂静的田野里,他抬手遮在眼睛上,闭目沉思。
沈棠宁托人四处打听才找来这里,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皱了皱眉,她撑着伞上前。
头顶炙热的阳光不知何时消失,池宴眉心微动,拿开挡脸的手,猝不及防和她对上目光。
沈棠宁垂眼瞧着他狼狈的模样,语气意味不明:“你这是去泥地里滚了一遭?”
他赤着脚,腿上还沾了一层干涸的泥土,浑身上下透着狼狈两个字。
池宴蓦地坐起身,下意识想遮掩挽回一下形象,不过转而一想也没什么好掩饰的:“阿宁,你怎么来了?”
他虽然满脸疲倦,眼睛却很炙热明亮,有股能够驱散阴云的明朗。
被这么直勾勾瞧着,沈棠宁率先别开了眼,唇轻抿了下:“我不能来么?”
池宴站起身,笑吟吟想拉她的手,瞥见自己一身脏污,又讪讪地一滞,转而接过她手里的伞,低头端详她表情:“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她来到这里总不可能路过,池宴只觉得疲惫一扫而空,精力充沛十足!
瞧瞧,他可是有媳妇儿来接的人,谁能有这个待遇!
沈棠宁掏出手帕给他擦手,闻言语气一顿,若无其事道:“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见她想装傻,池宴低下头直勾勾看她,一字一顿:“池宴,你好高高在上啊!”
他故意学她当时的语气,连神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沈棠宁耳根一热,强装出来的平静维持不住,下意识想拿手帕堵住他的嘴。
想到帕子已经弄脏,又生生忍住,带着羞恼瞪向他:“有完没完?”
池宴伤心欲绝垂下眼:“没完,我一连好几晚睡书房,还不能申冤吗?”
“行了。”不远处有村民好奇地望了过来,沈棠宁咬着牙低声道,“去洗洗你这一身!”
拾掇一番,池宴又恢复了丰神俊朗贵公子模样。
沈棠宁这才开口问他:“你怎么想到来帮这些村民收稻谷了?”
池宴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目前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将他们把损失降到最小。”
提前收割规避天灾带来的风险,只有尽快将这些农活忙完,他们才愿意搬走。
“对了,我还未问你,你掐算的那场暴雨,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目光微闪,沈棠宁轻声道:“十二天后。”
她给的数字太过精准,然而池宴却并未表露疑惑:“十二天,时间太紧迫了。”
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