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仁爱医院急诊大厅的长椅上,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最后一条工作群消息刺得我眼角发酸:";主体结构验收必须今天完成,明天上午九点监理要来。";
冷气从破碎的玻璃窗缝里钻进来,我裹紧米色风衣起身。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绿光像漂浮的幽灵,指引我走向那栋从未有人敢提的旧楼——八十年代建造的住院部,去年才被贴上";危房待拆";的黄牌。
推开锈蚀的铁门时,某种黏腻的触感突然爬上后颈。月光透过残缺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血红色的斑纹。我这才发现每扇窗户都钉着十字形木条,像无数道封印的符咒。
二楼手术室的门虚掩着。月光流淌在泛黄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管歪斜地挂着,灯泡接触不良的滋滋声让我想起老式录像带。更诡异的是操作台前整整齐齐摆着三套染血的手术服,最上面那件胸前别着";陆明远 1999.6.17";的铭牌。
";你找对人了吧?";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阴影里,镜片后的眼睛泛着琥珀色荧光,";我这里的咖啡特别提神。";他端来的纸杯氤氲着热气,可我分明看见杯底游动着细小的红线。
太平间地下室的门锁是密码盘式的,陆明远输入密码时,我注意到他食指根部有道新月形的疤痕。冷藏柜发出嗡鸣,白雾中浮现出上百个贴着不同日期的裹尸袋,最外侧那个标签上的日期是1947年4月14日。
";这是爷爷当年留下的';百蛊宴';。";他掀开盖布,黑檀木盒里躺着数百只干瘪的蜈蚣,";可惜现在只剩这些老伙计了。";蛇信般的触须突然缠上我的手腕,冷藏柜里的尸体竟同时睁开眼睛!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士站的值班表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陆明远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他们发现你了!";我们冲进消防通道时,他后颈的皮肤正在鳞片化,";记住,千万别喝我给你的东西......";
苏晓玥盯着检验报告上的异常数据,咖啡杯在指尖微微颤抖。林秋送她来急诊室的路上说过,那杯咖啡尝起来有股铁锈味。当她调出三个月来的体检记录,所有数值都在服用";安神补脑液";后诡异地波动。
住院部七楼的监控录像显示,林秋在23:45独自进入旧楼,次日凌晨0:17出现在急诊大厅。而陆明远医生的排班表上,这个时间段本该他在值夜班。更可怕的是,护士长说昨晚根本没见过陆医生。
IcU的电子钟跳到03:21时,苏晓玥听见走廊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她举着手电筒查看储物柜,冷藏箱的门突然自动弹开,上百支淡紫色注射液在冷光中闪烁。当她想要报警时,手机屏幕上跳出林秋的短信:";快逃,他们不是人类。";
周天赐的铜钱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撞击声,罗盘指针在子时突然疯狂旋转。";坎位聚阴,离位生火,这医院建在活人冢上啊。";他扯开唐装前襟,露出胸口盘踞的朱砂符咒,";你们说的陆医生,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液晶屏上闪过监控画面,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给林秋注射不明液体。老者掏出一把桃木剑刺入地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得用八门遁甲阵困住它!";符纸遇空气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八卦图形。
负三层的实验室里,上千只荧光蜈蚣组成的人形轮廓在培养皿中扭动。陆明远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蜈蚣头颅:";你们以为毁掉封印图就能阻止我?";他身后墙壁渗出暗红色液体,渐渐凝聚成巨大的血手印。
林秋的设计图纸在空中自动展开,钢筋水泥的结构图竟化作金色锁链缠住妖物。周天赐将桃木剑插入陆明远的心脏位置:";因果循环,该偿命了!";蜈蚣精发出凄厉的嘶吼,整栋医院开始崩塌......
负三层实验室的排气扇发出高频蜂鸣,林秋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培养舱表面,那些覆盖着荧光苔藓的金属外壳突然泛起水波纹路。陆明远摘下口罩,他左半边脸的皮肤正在蜕变成半透明的角质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复眼结构。
";你看这个。";他举起注射器,暗紫色液体里悬浮着无数微缩的虫卵,";当年祖父用孕妇的脐带血喂养它们,结果虫卵在胎儿体内发育成了共生体。";培养舱里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腹部鼓动的不是肠胃,而是密密麻麻的节肢动物触须。
周天赐的桃木剑刺入地面,符纸燃烧的青烟在空中凝结成甲骨文。他举起从苏州博物馆借来的青铜罗盘:";子时三刻,坎离交泰,这下面藏着祖父的虫洞实验室!";林秋的设计图突然自行飘起,钢筋混凝土的结构线条在空中扭结成莫比乌斯环。
防空洞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陆明远背后的影子突然拉长成蜈蚣形态。他脖颈处浮现出1947年的旧式纹身,手术刀划过自己胸膛时,竟露出里面跳动的发光器官:";没有你图纸里的血祭阵,我永远无法完成时空闭环。";
林秋摸到口袋里的黄铜钥匙,这是她三天前在工地挖到的。钥匙柄端的饕餮纹在黑暗中渗出鲜血,轻轻插入锈蚀的锁孔时,整个空间突然响起尖利的警报声。培养舱里的尸体全部直立起来,它们的头部同时转向墙壁某处,那里浮现出1947年的实验日志投影。
";这是祖父的遗言。";陆明远的声线突然变得沧桑,他掀开白大褂,后背裂开成数百只工蚁大小的透明虫蛹,";当年他发现时空悖论会让实验体无限重生,于是用你的曾祖母做成了第一任宿主......";
林秋的设计图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她这才看清那些看似随机的钢筋排布,其实是无数个重叠的六边形蜂巢结构。周天赐的铜钱叮当坠地,组成八卦阵的卦象开始逆时针旋转:";快切断能量源!那尊青铜鼎就是粒子对撞机的核心!";
当林秋的锤子砸向鼎足时,整个实验室发生了量子坍缩。她看见1947年的陆明远正在往孕妇腹中注射虫卵,那个孕妇的长相分明是自己。时空回廊里漂浮着无数个自己,有的在哭喊,有的在狂笑,最年轻的那个影像冲她伸出手:";别相信他!我们都被困在莫比乌斯环里了!";
陆明远终于现出原形,他的身体像橡皮泥般扭曲变形,最终凝聚成一只三米长的青铜蜈蚣。林秋的设计图突然化作金光锁链缠住它,虫口喷出的毒雾却在触及符咒时变成漫天星斗。周天赐将桃木剑插入蜈蚣第七节腹节时,整个空间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你赢了。";陆明远的复眼闪烁着数据流蓝光,";但记住,只要还有人类在绘制建筑图纸,我们就会永远困在时空褶皱里。";他的身体突然像素化消散,防空洞墙壁上浮现出无数道抓痕,像是有无数双手同时在撕扯时空帷幕。
当晨光穿透地下室的排气孔时,林秋发现自己躺在太平间的担架上。手机显示日期还是案发当天,护士说她昏迷了整整十二小时。周天赐留下的纸条在口袋里沙沙作响:";去城南工地,那里埋着最后的虫卵茧房。";
她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找到青铜鼎,掀开覆土的瞬间,虫卵茧房表面的纹路与设计图完全重合。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秋用锤子砸碎了鼎身,暗红色黏液喷涌而出却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道时空裂缝。在最深的裂缝里,她看见无数个自己举着设计图站在不同年代的工地上,而每个身影身后都跟着一只青铜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