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救护车的鸣笛刺破临江市寂静的街道。林明生瘫坐在急诊室外的塑料椅上,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鼻腔。他机械地翻动手机通讯录,指尖停在";净远法师";的联系方式上——那个本该在五台山闭关的哥哥,此刻正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
三小时前,他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作为临江市最大投资集团的财务总监,他刚把伪造的财务报表发送给纽约总部。落地窗外霓虹流淌,手机屏幕忽然跳出一条推送:";清净寺大火疑云";。配图里焦黑的佛像残骸让他胃部抽搐,那尊被焚毁的观音像,正是哥哥出家前亲手塑的。
";患者家属!";护士的呼喊惊醒了他。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他看见主治医师摘下口罩:";林先生,令兄的脑死亡判定结果出来了。";
冰凉的金属托盘上,心电图纸带如蜿蜒的白蛇。林明生突然抓住医生的白大褂:";他是不是...是不是全身溃烂?";
医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皮肤表层有严重灼伤,像是接触过高温物体。倒是您,需要去精神科做个评估吗?";
凌晨四点零七分,林明生踉跄着走出医院。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五分钟前收到的匿名彩信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照片里,哥哥赤身蜷缩在IcU病床上,双腿倒挂在输液架上,溃烂的臀部脓血淋漓,像极了他们在老家见过的倒悬钟馗像。
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震荡。
净远在剧痛中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与记忆中的檀香重叠。他看见自己高悬的双腿,钢制支架穿透股骨,脓血顺着透明软管流入收集袋。这不是他熟悉的禅房,四周墙壁布满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某种符咒。
";南无阿弥陀佛。";机械女声突然响起,他看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袈裟早已破烂不堪,脊椎扭曲成诡异的直角,头颅180度后转,正对着身后密密麻麻的电子屏幕。
屏幕里闪过无数画面:香客们颤抖着将钞票塞进功德箱,他藏在僧袍里的金条在月光下反光,赌场的筹码在赌桌上堆成小山,年轻女孩的哭泣混着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
";施主可知这是何地?";
沙哑的声音惊得他猛然回头。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阴影里,胸牌上";林明生";三个字泛着冷光。更诡异的是,对方左耳垂挂着枚翡翠耳钉——和上周出现在市长夫人耳垂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以为五台山的晨钟暮鼓能洗净罪孽?";男人抬手掀开白布,净远看见自己溃烂的臀部,三枚生锈的铜钱正嵌在溃烂的创口里,";这些从孤寡老人手里抢来的香火钱,现在成了插在你骨头里的倒刺。";
林明生冲出医院时,晨雾正吞噬着城市天际线。手机定位显示哥哥的病房空无一人,监控录像里,凌晨三点零六分,穿着病号服的净远径直走向太平间——在监控死角,他的身体诡异地折叠成直角,倒立着钻进存放遗体的冰柜。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临江市吗?";净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明生正盯着24小时自助银行闪烁的屏幕。取款口吐出的钞票带着霉味,每张背面都用血写着";南无";。
他们穿过地下通道,积水倒映着霓虹,净远赤脚踩过水面,溃烂的伤口滴落脓血:";二十年前我考上斯坦福金融系那年,父亲在工地摔断了腿。母亲跪在寺院门口三天三夜,住持说只要我出家,就能保全家平安。";
自动提款机的蓝光映着他扭曲的面容:";可当第一笔香火钱到手时,我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慈悲。那些跪在蒲团上颤抖的手,那些写满祈愿的黄纸,都是上好的筹码。";
林明生突然想起上周审计部的异常报告。净远负责的海外基金账户,在三个月内有二十七笔不明汇款流向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而此刻,哥哥正用钢制义肢撬开Atm机外壳,露出里面布满蛛网的电路板。
";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功德箱。";净远将沾血的螺丝刀插进主板,电路板突然迸溅出蓝色火花,";每笔黑钱经过七层空壳公司洗白,就像在佛前点七盏长明灯。";
太平间的冷气机发出嗡鸣。
净远掀开第12号冰柜,腐臭味扑面而来。林明生看见自己的照片贴在冷冻箱内壁,下方标注着";待处理资产";。";上个月你挪用慈善基金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净远从冰柜里拽出具尸体,腐烂的手指间攥着张泛黄的支票——收款人赫然是林明生的海外账户。
";他们找到我了。";净远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钢制义肢深深扎进冰柜缝隙,";那些被我逼得自杀的工人,他们的怨气化作了实体。";冰柜里的尸体突然集体坐起,溃烂的眼眶里爬出蛆虫。
林明生后退时撞翻了推车,手术器械叮当坠地。在满地狼藉中,他看见自己的工作牌浸泡在血泊里,照片上的笑脸正被黑色菌丝侵蚀。净远拖着残破的身躯逼近,背后浮现出无数电子屏幕,实时跳动着全球股市数据。
";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审计吗?";净远沾血的手指划过他颤抖的喉结,";你比我更擅长把罪恶包装成数字游戏。";屏幕突然全部亮起,显示着林明生经手的海外账户——那些看似正常的汇率波动,实则是精心设计的洗钱路径。
天光微亮时,林明生在IcU病房醒来。护士说净远的遗体凌晨被火化了,但监控显示有神秘人冒充家属取走了骨灰盒。他摸到枕头下的硬物,是枚生锈的铜钱,背面刻着五台山的经纬度。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带着血腥味:";想要救赎?去清净寺地宫看看。";附带的照片里,燃烧的观音像前摆着他的全家福,火光照亮照片边缘——母亲枯槁的手正伸向相框,指尖缠绕着带血的铜钱。
当他撬开地宫封门时,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成排的冷藏柜陈列在幽蓝的应急灯下,每个柜门都贴着股票代码。最中央的冰棺里,净远保持着倒立的姿势,钢制义肢穿透冰层,与头顶的钢筋支架融为一体。
";欢迎参观我的曼荼罗。";电子屏幕突然亮起,净远的脸在扭曲的监控画面里忽大忽小,";这里存放着三十七个上市公司的做空报告,每份文件都沾着人血。";冰棺里的尸体突然睁眼,溃烂的嘴唇蠕动:";你以为审计报告上的误差是失误?那是我在给世界经济开天眼。";
林明生后退时踩碎了玻璃罐,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胎儿标本漂浮而出。他认出其中某个标本的胎记——和二十年前父亲工地的混凝土块里发现的死胎一模一样。
";现在轮到你了。";净远扯断钢制义肢,金属尖端刺入冰棺缝隙。地宫开始剧烈震动,冷藏柜接连爆裂,无数文件如雪片飞舞。林明生在狂风中抓住张燃烧的支票,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面容——她正用当年祈福的姿势,将铜钱塞进婴儿尸体的口中。
暴雨倾盆的午夜,林明生站在清净寺废墟前。消防员正在清理焦黑的佛像残骸,消防斧劈开的空心底座里,露出成捆的现金和金条。他忽然想起净远出家前夜,曾在书房用朱砂写下《地藏经》,字迹穿透十页宣纸。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纽约总部的视频会议邀请。他按下接听键,看到审计总监背后的书架上,供奉着尊崭新的翡翠观音——与父亲工地的出土文物编号完全一致。
";明生啊,";总监的微笑像淬了毒,";你提交的海外并购方案,真该让令兄看看。他在地狱搞的那些资本游戏,可比我们高明多了。";
窗外炸响惊雷,林明生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左耳垂不知何时多了枚翡翠耳钉,与视频里的总监如出一辙。暴雨中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他转身望向废墟,焦黑的观音像残骸正渗出黑色黏液,逐渐聚合成人形。
";该还债了。";黏液凝聚的手指指向他,五指间缠绕着带血的铜钱。林明生踉跄后退,皮鞋踩碎地砖缝隙里新生的曼珠沙华,猩红花瓣上,隐约浮现出净远倒悬的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