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站在云溪书院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玄真录》书页。暮春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在那些蝌蚪般的篆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这是他在古籍市场淘来的残卷,扉页用朱砂写着";万历二十三年沈氏藏书";,墨迹在潮湿空气里微微晕染。
书页突然无风自动。
他猛地合上书册,后颈汗毛倒竖。落地窗外,路灯下的雨幕里站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雨水顺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胸前银色吊坠上汇成细流。那吊坠形似火焰纹章,细看竟是繁复的雷纹图腾。
";沈先生,这本书不该出现在凡人手里。";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他抬手示意,沈青梧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古籍腾空而起,书页在雨中无风自动,泛起诡异的青光。
沈青梧摸向腰间的家传玉佩,那是枚雕着衔珠狐的羊脂玉。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生疼。男人身形微晃,冲锋衣下摆翻卷间露出腰间黑色手铐模样的金属链,链坠赫然是半枚残缺的官印。
";清秽司办案,请配合。";男人从怀里掏出证件,封皮上暗金色的";特殊事件调查科";字样让沈青梧瞳孔骤缩。他想起三天前在古玩街遇到的算命先生,那瞎子摸着他的手说:";你骨相带煞,最近要见血光。";
玻璃幕墙突然炸裂,雨幕中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男人猛地将沈青梧扯到身后,冲锋衣化作玄色官服,胸前的雷纹吊坠迸发出刺目电光。沈青梧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玉佩上的狐眼突然淌出血泪。
";王善,你果然追来了。";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古籍上的篆文如活物般游入眼帘。记忆如潮水涌来——五百年前的青峦山巅,玄袍道人手持雷鞭,脚下跪着个浑身浴血的银发女子。
男人——或者说灵官王善——的瞳孔缩成一线。沈青梧看见他握雷鞭的手在颤抖,暴雨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自动蒸发成白雾。";沈娘子,你竟转世为人?";王善的声音里带着千年未化的寒冰,";当年你私放狐妖,害我徒儿魂飞魄散,这笔账...";
话音未落,整栋书院突然剧烈震颤。沈青梧怀中的玉佩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蜷缩的迷你狐魂。王善脸色骤变,雷鞭如毒蛇般缠住沈青梧的脚踝:";你竟敢用禁术!";
";小心!";清脆的女声划破雨幕。穿红色汉服的少女从天而降,袖中飞出无数符纸,将雷鞭死死缠在梁柱上。她转身对沈青梧眨眨眼,鎏金步摇在发间轻颤:";快走!去地铁三号线终点站,那里有阴阳渡口!";
沈青梧被气浪掀飞出去,后背撞在书架时,整面墙的《四库全书》哗啦啦坍塌。在漫天飞舞的纸页中,他看见王善的官服裂开道道金痕,露出底下漆黑的骨翼。少女拽着他冲进雨帘,手中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在两人脚下铺出一条虚幻的栈道。
";我叫厉九霄。";少女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她甩出个青铜罗盘按在沈青梧胸口,";你体内封着沈氏禁术,王善现在动不了你。但子时之前,必须赶到阴阳渡口重新封印...";
尖锐的刹车声撕裂夜空。沈青梧转头看见黑色奔驰车撞碎路障,车头扭曲成狰狞的兽首模样。后座下来的男人戴着青铜面具,手中长枪寒光凛冽——正是古籍里记载的";斩妖戟";。
";清秽司的走狗来得真快。";厉九霄将沈青梧推进地铁闸机,自己却转身迎向追兵。她甩出十二道符咒结成八卦阵,指尖凝结的血珠在阵眼画出狐首图腾:";记住,去七号线的';阴阳渡口';,找穿靛蓝制服的站务员...";
沈青梧在飞驰的地铁里摸到口袋里的车票。油墨印着的站名正在渗血,";阴阳渡口";四个字像被火燎过般卷曲发黑。对面座位上的老太太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球里映出他背后盘旋的雷云。
";小伙子,";老太太咧开没牙的嘴,";你印堂发黑啊。";她枯槁的手掌按在他肩头,沈青梧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怀中的玉佩残片突然发烫,地铁隧道里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
尖叫声中,车厢玻璃映出无数扭曲人脸。沈青梧摸到裤袋里的瑞士军刀,那是厉九霄塞给他的";破障刃";。当刀刃划破掌心时,鲜血在车窗上画出狐爪痕迹,整节车厢突然陷入绝对黑暗。
光明重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青铜铸造的站台上。电子屏闪烁着乱码,隧道深处传来铁链撞击声。穿靛蓝制服的少女正在检票,胸牌上";沈昭";两个字让沈青梧浑身发冷——这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该上车了。";沈昭递来车票,票根上印着血色的";往生站";。她转身时制服下露出缠绕的锁链,锁链尽头拴着枚生锈的捕妖钩。沈青梧突然想起古籍末页那句谶语:";双生劫,阴阳错,灵官泣血狐断尾。";
列车进站时,他看见车窗上凝结着冰花,每一朵冰晶里都封着个挣扎的狐影。当车门开启的刹那,沈青梧听见王善的怒吼穿透时空:";沈娘子,你可知当年你救下的狐妖,正是后来害死你全族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