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弟妹,咱做儿媳的,可不能这么说话!自己的孩子自己当娘的没照顾好,往婆婆身上推怎么行?再说这么一大家子吃喝拉撒,还不够娘忙的?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到底咱们才是做娘的,自己的孩子自当自己上心才是,你说对吧?”
魏氏字字温柔,却句句扎心,听在徐氏耳朵里,仿佛每一句话都是一柄无形却又锋利的刀子,无一不扎的她一颗为娘的心血淋淋的!
俗话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分明受苦受害的是自己的儿子,可一个婆婆一个妯娌,却总是明里暗里用这事刺她!
偏偏她没人撑腰,孩子又要找婆母贴补,才能不断药,最后就只能生受着这些凌气!
徐氏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活得憋屈又无趣,再难维持体面,一把撂了铲子,捂着嘴便“呜呜”的跑出了厨房,回了后院儿自己屋里!
“哎呦,糟了,娘,媳妇嘴快,把二弟妹给惹哭了,这可怎么好?”
魏氏这话说的幸灾乐祸,风轻云淡。
“哼,甭管她!她儿子一个冬天,光是喝药就要二三两银子,她男人下个月还要去府城念书,又要带走好几两!
再加上没了坐馆的进项,这里外里,折进去多少钱!这二房真真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怎么说她几句还不行了?有本事这些钱叫她娘家出,别从家里拿呀!”
“娘,看您说的!明年秋天,二叔就要入闱了,到时候等他中了举,您老这个做娘的还不是跟着沾光?举人老爷的亲娘,那可不是一般人物,便是县太爷见了您,也要尊称一声老夫人的!”
提起这些楚婆子自然也高兴,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考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这回能不能考上!再说了,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沾光还能沾几年光!到时候还不是她这个举人娘子最体面!哼!嫁给我儿,也算便宜她了!”
魏氏看了眼婆婆不屑又得意的嘴脸,悄悄的撇了撇嘴。
此刻,后院二房东屋里头,楚家秀才公楚长寿,一身青色长衫,正端坐桌案前看书。只听“嘭”的一声门响,就见徐氏捂着嘴疯疯癫癫的跑了进来,一头扑到炕上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楚长寿厌烦的皱了皱眉头,一把将书扣在桌上起了身不耐烦道:“好好的,这是干什么?儿子都十四五了,当娘的还这么不稳重!叫人看了笑不笑话你!”
一句话彻底将徐氏给点着了!
徐氏猛然回头看着这个衣冠楚楚,却分明对他嫌弃至极的男人,指着自己蜡黄的脸,不可置信道:“我叫人笑话!我儿子被你娘耽搁的,生生落了毛病,好好的一个孩子,从五六岁起就要靠着汤药才能过冬!如今你说我叫人笑话?!
我可不是叫人笑话!婆母欺负,妯娌看不起,自己男人又是个薄情汉!我可不是叫人笑话!索性,我现在就出去把这些事张扬张扬,叫大家伙都来笑话笑话!也叫众人都看看你这道貌岸然的秀才公,内里是多么的自私凉薄,见利忘义!”
“你住口!你是不是疯了!这都是些什么胡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当年上门求娶的时候,你话说的有多么好听,现在你的嘴脸就有多么的恶心!看我爹和我大伯家闹掰了,我大伯不肯指点你的学业了,立刻你就变了脸子!
不许我回娘家,不许我和娘家人往来,连大年初二回去一趟都要看你们的脸色!
结果分明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无能,当奶奶的迂腐,我不过是回娘家两天没法带着孩子,你们在家就生生把他弄成了高热,还伤了肺子,如今反倒都算到了我的头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落地就这样!
还有你!到今天我也不明白,难道儿子不是你的?他发热他不好受你不知道吗?身上已经烫成那个样子了,你还由着他奶奶,不给请大夫,就给喝什么姜汤?你是死人吗?那么多年书读到狗肚子去了!!!
结果如今你们又一个个的埋怨我照顾不好孩子,话里话外嫌弃我儿子吃药!还埋怨我不会生!我这些年跟守活寡一样,我跟谁生啊?出去偷汉吗!”
“你,你闭嘴,你住口!我看你疯了,你怎么什么都说!儿子就在西屋!”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偷没抢,我是受委屈的那个,我为什么不可以说!明明就是你不碰我,结果你娘口口声声我生的少了,好像通通都是我的错!”
徐氏牙眦欲裂,恨得咬牙切齿!
作为一个母亲,也作为一个女人,徐氏今天放下了所有的脸面和顾忌,声嘶力竭的将自己多年来的委屈一股脑的都发泄了出来!
不论后头怎么样,她都不想顾及了!无非是继续被冷落,无非是儿子没钱喝药,再大不了就是被休!
徐氏眼见男人恼羞成怒的恶心嘴脸,指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你现在敢不敢去当着你娘的面儿,把这事说清楚,到底是我不会生,还是你不碰我!你敢不敢!!!”
“啪!”
一个清脆又有力的巴掌,直接甩到了徐氏脸上!
“娘!”
“嘭”的一声,楚迎辉推开东屋门,闯了进来!
楚迎辉本来在西屋写对子,准备过一阵过年的时候拿出去卖了赚点钱。
结果听见母亲声嘶力竭的控诉,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拖累了母亲,叫她这些年在家里受了许多委屈。
可是没想到他爹居然动了手!
“无耻妇人!一点儿体面都不知道给自己留!夫妻之间的事,你拿出来嚷什么?有话你关起门好生说,跟我喊什么!还敢背后指责婆母的不是,你这是犯口舌,是不孝!我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你就是犯了七出之条,我是可以休了你的!”
徐氏被儿子扶着堆坐在地上,十分不屑的一声冷笑,“你要是个男人,就休了我,要只是说嘴,逞口舌之快吓唬我,就不必了!”
“你!你以为我不敢?!我楚长寿是这十里八乡的秀才公,休了你我照样娶个年轻貌美的,可是你自己你可要想清楚!三十多的妇人,还是被秀才公休掉的女人,除了穷的叮当响的老光棍,谁肯要你!我奉劝你想明白了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