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的身形顿时停住,徐氏悲哀的想了一圈,发现她除了几身旧衣裳,好像确实啥也没有了。
嫁妆银子早花完了,连带来的两件首饰也早卖了,屋里连个胭脂水粉都没有,还有什么好拿的!
又见楚婆子骂的这么难听,一咬牙牵着儿子扭身就走,娘俩当真是两袖清风,什么也不稀罕了!
这会儿一家子都追了出来,楚婆子还在骂着,楚老爷子一把将楚婆子推到一旁,挑着软话说道:“二孙子,我和你奶还没死呢,又没分家,你们娘俩这是做什么?
不过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嘴,至于么?你要说你娘身上不好,找大夫看就是,爷爷从来没说不给你娘看病啊!你这孩子怎么是这么个脾气?”
楚迎辉看了眼这个爷爷,轻蔑一笑!
“这么说,从前爷爷竟是半点儿看不见我娘的委屈么?怎么今日吵起来了,您就知道怎么主持公道了?
不过还是算了吧,您的钱留着供您二儿子就是,我们娘俩是这个家里最没用的人,何必浪费钱财呢!
只是秀才公回来,劳烦爷爷告诉他一声,赶紧把和离书给我娘送来,别耽搁我娘找好人家!”
说罢再不肯看谁,拉着亲娘大跨步就走!
“哎,二弟妹,二弟妹!你们别走啊!”
楚长福赶着就追了上去,毕竟不能真叫这娘俩走了!
“哎!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有本事走得远远的,我倒看你有没有后悔的一天!真是倒反天罡了!”
楚婆子仍旧骂了个不停,也叫上板了!
楚老头背着手眯着眼,看着远去的二儿媳和二孙子,脸上神色莫名,竟然也没有再出言阻拦。
十月看的明白,这老头分明和楚婆子是一个心思,都拿定了主意,这娘俩去外头活不下去,擎等着他们自己低头服软!
十月想起之前楚良夜的话,说是怀疑楚长寿外头有人这事,突然就觉得眼下对这娘俩来说好像还真是一个机会,于是也不搭话,一溜烟也追了上去。
“三媳妇,你干啥去?你别跟着胡闹!”
“爹放心吧,我送送她们娘俩!”
十月随便胡扯了一句,紧溜溜的跑了!
这厢楚长福虽然追上了二人,但是被楚迎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正愁眉苦脸的站在那为难,就见十月又追上来了。
“哎,三弟妹,你好好劝劝你二嫂,不能真叫她们走啊!”
“嗯嗯嗯,知道了,大哥也回去吧!”
十月敷衍了大伯哥一句,乐颠颠的奔着娘俩去了。
徐氏顶着哭的肿胀的眼睛,回头见十月跑来了,便苦笑道:“你又出来做什么,不是还要去许之那里看看么?”
十月回头看了眼楚家门口的方向,才挑着眉低声说道:“干什么,自然是来给你们娘俩安排个住处呗!
不然还真能叫你们就这么上街找什么差事去?没头没尾的,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啥时候能找到合适的!”
楚迎辉抿了抿唇,心里也明白他们娘俩的处境不容乐观,便有些局促的问道:“三婶有什么法子?”
十月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道:“跟我走吧,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保证你们喜欢!”
再说娘俩见这个她如此乐观,甚至可以说还高高兴兴的就奇怪了,只是自然知道她人不坏,平时和娘俩处的也好很好,便揣着一颗忐忑的心,一道往下边小胡村村口老柳树下坐牛车去了。
等着坐车的人不是半山村的,就是小胡村的,即便叫不上名字也大概都认识脸儿。
眼见这三人是后边半山村过来的,而且这个黄脸媳妇垂着头眼睛肿成那样,一看就知道才哭过。
村民都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人闲话,见她这么狼狈,便状似无意的悄悄去看,心里早这家的事儿脑补了多少个可能出来。
“呦,这媳妇这是怎么了?咋还哭了?”
有个老太太,年岁不小了,十月也说不上她是哪家的,见徐氏这神情就直接问了出来。
楚迎辉扶着亲娘正难受着,也不知怎么回才好。
十月见有人问,大眼睛一转,随口说道:“嗨,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这是我二嫂,这是我侄子!本来我这侄子小时候身体好好的,结果有一回我二嫂回娘家,赶巧孩子在家就发了高热!结果我婆婆也不知怎么弄得,孩子烧了两三天大夫才来!
虽然没出大事,可从那往后身子就弱, 尤其冬日里时常咳嗽,不能断药!
结果这一气儿喝下来,十多年了,我婆婆今天就随口念叨了一句,说这孩子这些年吃药花了多少钱!
可这孩子脸皮也薄,一听这话就觉得对不起家里,这不,说啥也不在家呆了,要和他娘去外头找个差事做,顺往后都不花家里的钱了!这不,任凭我怎么劝也劝不住!”
“哎呦,这么回事啊?那,那当奶奶的没看好孙子,给花钱可不正常吗?咋还算上账了!”
“就是,那,你们是哪家的?这孩子没怎么看见过呢?”
“哦,我们是老楚家的,这是我二嫂,我是三儿媳妇,才进门没俩个月!”
“老楚家?半山村楚秀才家里?”
“对对对,这就是楚秀才的媳妇和儿子,楚秀才是我二伯哥!”
几人一听是楚秀才的儿子媳妇,便越发打量起娘俩来,就见这娘俩穿的真真有点儿拿不出手。
孩子身上衣裳有点儿旧也就算了,好歹是个小子,不那么讲究。
可这个媳妇一身灰白色的裤褂,袖子也磨破了,裤腿也卷巴了,一双多少绣了点菊花的暗红色单布鞋,前头眼见着就要破。
甚至头上连个像样的银簪子也没有,脸色还蜡黄蜡黄瞅着病歪歪的,真真是怎么看也不像是秀才娘子,一时间大伙纷纷吃惊不已!
都以为秀才公的媳妇打扮的多好呢,敢情这位怎么这么惨?穿不起戴不起,连儿子吃药都要自己去打工了?
大家看破不说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俱都震惊不已!
一路上牛车上的气氛就很微妙,虽然大家伙也和她们说说话,打听打听家里的事儿。
可那种看热闹,或者说是轻视还是掩藏不住的,甚至对这娘俩还带着几分同情和可怜,就弄得娘俩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如坐针毡。
好容易牛车晃悠到了镇上,十月就带着他们下了车,开始沿街买东西。
见跟前没别人了,徐氏便咬着唇低声道:“三弟妹,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不是叫他们平白笑话我们娘俩么?”
十月噙着笑摇了摇头,道:“二嫂你错了,如今你们和娘闹到这个地步,往后也不一定还能不能一起生活了。到时候事情若是远近邻居传开了,难免说你们娘俩忤逆长辈不孝顺!
就是婆婆那个人,怕是回头也要好生和众人埋汰你们一通!如今咱们先发制人,把这里头的内情说出去,叫人知道知道,这样外人才不会偏听婆婆的话,说你们的不是!
不然回头万一都传扬开了,你们再找补就晚了,人家该说你们是找借口狡辩了!这在兵法上叫先下手为强!”
楚迎辉看这个小婶子比比画画指点江山的样子,笑呵呵的点点头,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儿精气神。
“哦,怨不得三婶跟他们说那么细,原来是这个打算!看来,还是三婶棋高一着!”
十月乐呵呵的摆摆手,“过讲过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