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楚良夜带着孩子到了县衙的时候,大堂之上吵得正厉害,王家婆子说是楚家人唆使孩子,送了有毒的菜汤,将她儿子毒死了!
而楚婆子老两口则分辩,说阖家都在围着撞树的闺女转,压根没空管外头的事,甚至孩子什么时候舀的菜汤,都没人注意到!
两边吵得面红耳赤,王婆子更是连哭带嚎,口口声声叫官老爷给做主!
而旁边的文书,则奋笔疾书,将二人吵嚷出来的内容,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见听堂看热闹的也多了起来。
楚良夜抱着孩子挤进去,将将要和上头一身官服的知县大人行礼,结果旁边王家老婆子老虎一样就冲着孩子扑了过来!
楚良夜眼疾手快赶紧把孩子薅起来往后躲了躲,加上两个官差用那水火棍在前头拦着,这王婆子才没挨着孩子的边儿!
“你个小畜生!你说,是不是他们家人叫你下毒害你爹的,还是你娘教的!
你说,你说啊!你个灾星,怨不得你亲娘不要你,你就是扫把星!生下来就该给你掐死才对!
好好的给你找了户人家,你不老实待着,还偷着往回跑!
这回儿好了,你娘跑了,你爹也死了,我们也不要你!你个扫把星,活该去要饭去卖肉!
你活该为奴为娼一辈子,你不得好死,你天打雷劈啊!!!”
王婆子把能骂的话,都骂了,声嘶力竭,咬牙切齿!
她觉得要不是这个丫头没送出去,她儿子怎么也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害死!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这个孙女害的!
丧子之痛已经把这个妇人逼疯了,微微有些花白的头发不过半天的功夫,似乎又白了许多,这会凌乱的顶在头上,仿佛枯草一般。
王老头则呆愣愣的跪坐在儿子尸首旁,精神头也垮了。
他们夫妻只有两个孩子,大闺女早就嫁到外地去了,身边儿就只有这个儿子,晚年就只等着这个儿子给养老呢,可如今儿子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横死街头!
再说王见娣这会儿看着奶奶猩红的眼睛,仿佛要生吃了她一般,心里不是不怕的。
瘦弱的身子佝偻在楚良夜怀里,带着哭腔说道:“不是,没人让我害我爹,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呜!”
说完再也绷不住,突然就大声哭嚎了起来,听的出孩子心里头已经憋了半晌了!
县太爷从旁观察这孩子半晌,才开口说道:“把孩子抱过来。”
楚良夜便将王见娣抱去了县太爷身边。
这位县太爷三十大几的年纪,肤色微黑,身材消瘦,长着一双十分犀利的凤眼,看着便十分不好糊弄。
再加上一双倒立的眉毛,和常年板着的脸愈加显得严肃了几分,还有眉心深深的川字纹,更加昭示着他是一个多思多虑之人。
总归与那些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官老爷迥然不同。
孩子看着这位如此严肃的官老爷就更怕了,搂着楚良夜的脖子紧紧的挨着他。
“好孩子,别怕,伯伯有几句话问你,你照实说就成。
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伯伯待会儿就叫人给你端好吃的来,好不好?”
孩子仍旧警惕的看着他,搂着楚良夜的脖子不说话。
“好孩子,伯伯不是坏人,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成,到时候这位伯伯肯定说话算话!好不好?”
孩子看了眼笑眯眯的楚良夜,才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孩子,你告诉伯伯,你给你爹那碗汤,是哪儿弄得?”
孩子抠着小手,小心的说道:“就是,就是从舅舅家厨房舀的。”
“哦,那是谁让你舀的?”
孩子摇摇头,“没谁,是我自己要舀的。”
县太爷点点头,突然扭头吩咐道:“即刻去半山村楚家一趟,看看那菜汤可还有剩余,都拿来!”
俩个官差领了差事,便赶紧出了大堂往半山村去了。
楚家老两口看了眼俩个官差的背影,又看了眼上头的老儿子,一时间心里也是没底。
汤自然是没有毒的,可是怎么偏偏这王海生吃了就毒死了呢?
莫不是谁要害他楚家满门!
再说眼见取证的衙役出了门,这县太爷便接着问道:“那你怎么想起来给你爹舀菜汤了?那又不是你家,你也不熟悉,怎么私自动人家的东西?”
孩子眨巴眨巴大眼睛,老实的说道:“因为我看我爹被三舅舅打了,不好受,又见厨房灶台有些剩菜汤,就想让他喝点儿。可是我娘撞了树,大人们都在照看我娘,所以就自己动手了。”
“哦,可是,刚才听你奶奶说,你和你继母很亲近,可你爹刚逼得你继母撞树,你就不恨吗?怎么还惦记给他找吃的?”
孩子微微垂了垂头,有些惆怅道:“奶奶说过,谁家男人,都打媳妇,谁家媳妇都受气,等当了婆婆就好了。
我娘撞树我虽然心疼,可是我爹我也不想他难受。”
这县太爷冷着脸扫了眼王婆子,继而又小心问道:“那,你家里把你送去别人家当童养媳,给人家干活,你不恨吗?”
孩子摇了摇头,无辜的说道:“我奶说了,那家就一个儿子,将来我要是长大了,给他们家生了孙子,家产就都是我的。
眼下虽然日子不好过,叫我稍微忍一忍,说平日里只要多干点儿活,他们家人就喜欢我了。”
孩子说的无辜又认真。
县太爷咬了咬腮,又冷嗖嗖的扫了眼底下的王婆子,王婆子也自觉理亏,有些心虚的不敢抬头。
“那你告诉伯伯,你爹的汤碗,有没有人让你往里加了什么东西?”
“冤枉啊,大老爷,那菜汤是我家早上的早饭啊,自家人吃的,能往里加啥呀!你看我们一家子都吃了,不也没事儿吗?”
楚老头一听这话,生怕孩子小胡说,赶紧喊冤!
县太爷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了楚老头的话,仍旧盯着孩子看。
孩子看了眼底下急的跺脚的楚家老两口,摇了摇头,“没人叫我放东西,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说?”
“可是,可是我见地上掉了几个米粒儿,就捡起来扔汤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