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
楚婆子一听,有些愣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在这儿撒谎呢?我家今儿早吃的白面饼和菜汤,根本也没做米饭啊,哪来的米粒?”
县太爷一听这话,眉头随即微微蹙起!
“哦?你是说,你家今天没做米饭?”
“对啊,我老儿子两口子昨儿在家过夜,今早家里特意做的面饼,根本就没做米饭啊,地上咋可能掉米粒儿!”
楚婆子说的底气十足。
“那,会不会是之前什么时候做饭掉的?”
“那绝不会,我家厨房顿顿吃过了饭,儿媳们都会拾掇的干干净净,不管地上还是灶台,从来都是一顿饭一收拾,绝不可能头一天掉的东西,第二天还在地上!”
“不是厨房捡的。”
孩子见状便主动说了,“米粒不是在厨房地上捡的,是在门后的地上捡的。”
“门后,哪个门后?”
“就是外屋门门后。”
楚老头率先想到了什么,心头顿时就是一惊,颤着声问道:“你…你是说,是在…是在厨房那个门后边儿捡的?!”
楚老头觉得一颗心已经快要跳出来一般!
“嗯,就是厨房门后,我见门后有一片破瓦片,底下不知谁撒了好多米粒,我就给捡起来一气扔汤里了。”
这回不止楚老头,楚家几人通通眼前发黑,实在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毒当真出自他们楚家!
县太爷一看楚家人神色,眼神愈加凌厉了几分!
“哦,如此看来,你们自家人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还不快快说来!”
楚老头喘了几口粗气,哭丧着脸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旁边儿楚婆子和楚长福也赶紧跟着跪下了!
上边儿楚良夜也跟着跪了下去!
“回禀大人,小民实在冤枉啊,门后头破瓦片底下乃是耗子药啊,用来药耗子的啊!
因着家里时常闹耗子,小民就在院子四处能看见耗子洞的地方,用破瓦片遮了,底下撒点儿耗子药!
本来前些年就想这么干了,可是那时候小孙子年纪小,不大懂事,怕他淘气捡了米粒吃进嘴里,就一直没敢!
如今小孙子都九岁了,告诉事儿也知道听了,这才放了耗子药在院子里。
为此,家里的鸡鸭都是在圈里养着,不敢在院子里散养!
可是,可是谁成想,谁成想这孩子…”
楚老头真真快哭了,好好的竟然沾上了人命,这不是飞来横祸么!
楚婆子一听,自家耗子药药死了人也害怕了,忙指着前头的王见娣骂道:“你说!你这是跟谁学的,捡耗子药往汤碗里扔?是不是跟你奶学的!”
“哼!你楚家的耗子药如今药死了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竟然还红口白牙往我身上推,你不得好死!你们家赔我儿子的命!”
王婆子夫妻俩终于知道了儿子的死因,心里这口气终于有地儿撒了!
县太爷看着吵嚷的两家人,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孩子,也不阻止,只是眯着眼从旁观察,不知在想什么。
再说,两家人正互相指摘推诿,外头办事的官差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粗陶盆和一个豁口的小碗。
“大人,楚家今日装汤的盆,还有这王海生喝汤的碗,都在这儿了。”
这县太爷点点头,便看了眼旁边儿侍立的仵作。
那人赶紧摸了一个什么东西探了探那汤盆底部仅有的一点儿汤,发现没什么问题。
又去探那汤碗,果然这次很快就下了结论!
“大人,盆里的汤确实没有问题,可是碗里的汤却有剧毒。”
王婆子一听就又开始嚎了,“大人,给我儿子伸冤那!大人,他们家一定是蓄谋的啊,不是楚家人告诉的,就是我那黑心的儿媳告诉的!
这孩子一直是她带着,她对我们家早有不满啊大人,肯定是她以前教孩子的啊!”
“好了,别吵!”
这县太爷如今找到了下毒的所在,便对着孩子不解的问道:“那米粒掉在地上,而且还是在院子里,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捡了放你爹的汤里?不怕那汤不干净,给你爹吃坏了肚子吗?”
孩子摆弄着手指蹙着小眉头摇了摇头。
“不怕!小时候有一回我摔了一跤,不小心把粥撒在了院子里,沾了好多泥沙,我奶就让我把米粒都捡起来吃了。
我嫌有土,不想吃,我奶就说,家里的米都是她辛辛苦苦赚的,一粒都不能浪费!
还说,别说沾了土,就是沾了屎尿也不能浪费,后来我就捡起来吃了。从那以后我就记住了,不论沾了啥,只要是粮食,就不能浪费。
所以…所以我就给捡起来放汤里了,我!我真不知道是毒药!呜呜呜!”
说罢突然又捂着小脸大哭起来,看着便知吓坏了。
王婆子一听,顿时脚底就软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儿子!
“你个遭瘟的婆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众人正唏嘘这刻薄的婆子虐待孙女不算,终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结果老王头突然就爆发了。
冲上来对着自家婆子就劈头盖脸的开始捶打起来,连打带踹,不论哪里,逮着哪儿打哪,就跟疯了一般!
差役赶紧过来把他大力的拽开,王婆子才算是保住一条老命,可是挨了这么多打,她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也不喊疼,也不哭,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神情木讷,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
可是老王头这会儿来精神了,扑通往地上一跪,声泪俱下道:“大人,虽然是孩子所为,可是东西也是他楚家院里的!求大人让他们给我们老夫妻赔银子,不然我们夫妻这把年岁了,后头的日子谁给我们养老啊!
还有这个孽障,求大人将她一并打死,叫她黄泉之下陪她爹去,不然这种心狠手辣的东西将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恶事来!”
县太爷就不大爱听了。
“分明是你们对孩子苛待太过,将她教左了,如今怎么你们失去了儿子就变得有理了?对自己苛待孩子的过失,只字不提?
如今这年景,不发水也不闹灾的,你见哪家把闺女给人家当童养媳了?
连儿媳腹中的胎儿也被你们磋磨掉了,倒还有脸控诉儿媳不生养,就你们这种刁民,便是放在整个县里头,你们也是头一份的毒性!
若非那楚家小娘子命大,没死了,如今你们反倒背了一条人命还说不准呢,还敢在这儿喊冤?难道这苦果不是你们自己种下的?!
倒是可怜这孩子,不记你们的仇,还这么听话,险些就叫你们这对无良的爷奶给坑了!哼!简直是畜生行径,无耻至极!”
“好,大人骂得好哦!一家子畜生!”
衙门口,听热闹的百姓们见县太爷这么骂这俩老东西,纷纷鼓掌叫好,深觉这位大人每一句都骂在点子上!
老王头慌了,如此他们失去了儿子还不占理,岂不是太过委屈了!
“大人,大人,小民有话说!小民突然想起来,前头这孩子舀汤给他爹喝的时候,我和她奶奶也想喝,就叫她去再舀点儿来,可是这孩子就是杵在那儿不动,就只是盯着她爹瞅!
何况,若她当真和她爹亲近,为何眼见她爹已经没了,却不见哭泣悲伤!之前她那个继母撞树,她可是哭的比谁都惨呢!
大人,如今想来,她当时肯定知道是毒药才故意给她爹的,她是故意的大人!这个畜生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