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靴底碾碎一只弹跳的蛊卵,碧绿的浆液在石阶上拖出蜿蜒痕迹。
他捏着掌门令残片的手指微微发颤,朱砂标记化作的蛊虫图案正沿着地图边缘啃噬,每吞掉一个灵脉节点,血雾中的萤火就明亮三分。
";这雾气在吃灵气。";云童子蹲在他肩头,用尾巴卷起一缕血雾。
那些晶莹的丝状物突然暴起,却在触到银白狐尾时发出滋滋声响,";当心脚下!";
话音未落,左侧石壁突然爆开蛛网状裂纹。
叶尘后仰时青铜左手本能格挡,金属相撞的火星照亮偷袭者腰间的蝎尾纹玉坠——本该在寒潭底腐烂的标识,此刻正在孙修士道袍上泛着幽光。
";王师兄在刑堂受剐骨之刑时,嘴里还念着叶师弟定会还他清白。";孙修士的剑锋擦着叶尘耳际钉入石壁,剑柄缀着的流苏竟是用人指骨串成,";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舍命护着的人连密道都走不出去......";
腐臭味突然浓烈。
叶尘瞥见孙修士靴底沾着的暗红苔藓,那是只有刑堂地牢才有的血斑菌。
青铜左手骤然发力震开剑锋,却在触及对方护体罡气时传来诡异的滞涩感——仿佛有千百张嘴在吮吸灵力。
";噬灵蛊?";叶尘踉跄后退,袖中暗扣的巽风符无声燃烧。
血雾突然翻涌如浪,将两人裹进更幽深的甬道。
他能感觉到孙修士的剑意在雾中织网,每道剑气都带着蛊卵爆裂的腥甜。
云童子突然咬破他耳垂。
刺痛让叶尘瞬间清醒,这才发现道袍内襟爬满半透明的丝状物,那些米粒大小的口器正在啃食护体灵气。
他反手拍向腰间玉牌,掌门令残片迸发的青光竟让血雾退开三寸。
";你以为靠块破令牌就能......";孙修士的嗤笑戛然而止。
青光映出他脖颈处蠕动的青筋,皮下分明有虫卵状的凸起在游走。
叶尘瞳孔骤缩。
三个月前宗门大比,孙修士被毒蛛咬伤左颈的旧疤正在渗血,而当时替他疗伤的正是张长老。
所有线索突然串成冰冷的锁链——寒潭尸骸的蝎尾纹、失踪的掌门令、噬灵蛊......还有此刻孙修士体内躁动的蛊虫。
";张长老许诺给你什么?";叶尘突然开口,青铜左手悄悄按上潮湿的石壁。
水珠顺着指缝渗入机关榫卯的缝隙,那是他上次探查密道时改造的困龙阵,";能让你甘愿当蛊虫的容器?";
孙修士的剑势微滞,这个破绽在筑基后期修士身上本不该出现。
叶尘抓住这瞬息机会旋身后撤,靴跟重重磕在第七块地砖的蛇纹浮雕上。
整条甬道突然响起机械转动的轰鸣,三十六盏青铜灯次第燃起,灯油里泡着的竟是缩小版的宗门阵盘。
";你知道王师兄为什么选择在月圆夜闯藏书阁吗?";叶尘抹去嘴角血渍,指尖抚过灯柱上熟悉的剑痕。
那是去年除妖时王师兄替他挡下蛇妖毒牙留下的,";他说每个阵法师都该牢记,困龙阵的阵眼从来不在阵盘里。";
孙修士的瞳孔突然扩散成诡异的竖瞳,剑锋横扫时带起的已非剑气,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但那些嗜血的虫豸甫一靠近青铜灯便发出尖啸,灯焰里浮动的阵图残影竟开始蚕食血雾。
";你以为我在逃?";叶尘突然笑了。
他背靠的石壁传来细微震动,那是王师兄独创的叩阵术——三长两短,代表";阵成";。
道袍下摆的丝状物不知何时已编织成网,将两人方才交手时散落的蛊卵尽数黏在特定方位。
当孙修士的第五步踏在嵌着蜈蚣浮雕的青砖上时,叶尘捏碎了掌心的玉符。
整个密道突然响起龙吟般的锁链声,那些被血雾滋养的蛊卵竟开始反向吞噬雾气。
孙修士的剑哐当落地,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灯焰中扭曲成蛊虫的形态。
";阵法师真正的杀招......";叶尘拾起孙修士的剑,剑尖轻点对方心口蠕动的蛊虫凸起,";从来都是请君入瓮。";
血雾在此刻凝成实体,化作万千锁链缠住孙修士的四肢。
叶尘却猛然抬头——东南角的青铜灯突然熄灭,某种比血雾更阴冷的气息正顺着地缝渗出。
云童子的银毛根根竖起,它盯着孙修士腰间突然发光的玉坠,那蝎尾纹路正缓缓倒转成龙形......
(正文续)
锁链绞碎孙修士护体罡气的刹那,叶尘袖中突然迸出三枚青玉签。
符文化作的游龙顺着锁链缝隙钻入,精准刺进孙修士周身大穴。
云童子尾巴扫过青铜灯盏,灯油里漂浮的阵盘残片突然倒映出七年前宗门庆典的虚影——孙修士接过张长老赐下的玉髓丹时,指尖分明沾着蝎尾蛊粉。
";原来寒潭试炼的毒瘴是你放的!";叶尘靴尖挑起孙修士滚落的储物袋,半截染血的袖箭正与他三日前在寒潭底捡到的暗器严丝合缝。
那些被血斑菌腐蚀的布料里,还裹着用婴孩胎发写就的密信——落款处的蝎尾纹竟与掌门令缺口完全契合。
孙修士喉间发出虫类般的嘶鸣,溃散的瞳孔突然凝成两点猩红。
叶尘暗道不好,青铜左手瞬间凝出冰盾,却见对方整个胸腔如虫蛹般剧烈鼓胀。
云童子银尾暴涨三丈,裹着叶尘滚向右侧暗门,身后传来血肉爆裂的闷响。
腥臭的血雨中,数十枚墨玉简叮叮当当砸在青砖上。
叶尘用剑尖挑起其中一片,瞳孔猛地收缩——简上竟记录着七日前紫阳峰灵脉被篡改的阵图,而修改笔迹与王师兄的字迹有九分相似。
";噬心蛊能篡改记忆。";云童子舔着爪尖血渍,狐火照亮暗门缝隙里干涸的朱砂符,";看这锁魂印的走向,真正的阵眼怕是......";
话音未落,叶尘突然将掌门令残片按在暗门凹槽。
青芒流转间,墙上斑驳的血迹竟显露出北斗阵的纹路,每处星位都对应着三个月来离奇身亡的弟子居所。
最让他心惊的是天枢位那团墨渍——正是王师兄洞府所在。
暗门轰然开启的瞬间,腐肉与灵药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
九根缠着人发的铜钉将王师兄呈大字形钉在祭坛上,他裸露的后背布满用蛊虫卵排列的星图,心口插着的青铜杵还在缓缓转动——每转半圈就有缕青气汇入头顶悬浮的阵盘。
";坎位断水,震宫藏雷。";叶尘指尖拂过祭坛边缘的雷击木,去年王师兄替他挡下天雷劫的画面突然闪现。
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青铜杵上,云童子趁机吐出本命狐火灼烧铜钉。
当第七根铜钉熔断时,阵盘突然倒转,整个密道响起百鬼哭嚎的尖啸。
王师兄跌落时袖中滚出个鎏金铃铛,清脆的响声竟让四周蛊虫如遭雷击。
他颤抖着扯开衣襟,心口处用朱砂绘着的替命符已褪色大半:";他们在用我的阵法师精血温养噬灵蛊母......张长老的炼药鼎......";
突然,叶尘怀中的掌门令残片开始发烫。
云童子炸毛跃上祭坛残柱,只见被锁链困住的孙修士残躯正化作血水渗入地缝,那些血珠落地成符,竟在青砖上勾勒出缩小版的护山大阵。
阵眼处缺失的,正是三日前被雷劫劈毁的镇魔碑位置。
";快走!";王师兄突然将鎏金铃铛拍进暗门机关,整个祭坛开始下沉,";血符成阵时所有活物都会......";
地动山摇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叶尘拽着王师兄跃入突然出现的竖井,后背擦过井壁时摸到无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分明是历代阵法师用指甲留下的逃生路线图。
在坠落的第十个呼吸,他们跌进堆满灵玉残渣的密室,头顶传来巨石封堵的闷响。
王师兄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竟有金砂闪烁:";是锁魂砂......他们在我元婴里种了......";
话未说完,整座密室突然亮起幽蓝磷火。
叶尘这才看清四周墙壁竟是用修士头骨垒成,每个眼窝中都塞着正在孵化的蛊卵。
他袖中的密信突然自燃,灰烬在虚空拼凑出半张阵图——缺失的部分赫然是宗门禁地里的往生池。
";不对。";王师兄突然用鎏金铃铛扣住自己手腕,铃音荡开的涟漪竟显出两重影子,";我们方才经过的困龙阵,阵纹走向是反的......";
阴风毫无征兆地灌入密室。
叶尘后颈寒毛倒竖,青铜左手自动护主凝出冰甲。
云童子突然发出凄厉尖啸,银尾上的绒毛根根化作钢针——在他们来时的竖井深处,某种黏稠的蠕动声正顺着骨墙蔓延,像是万千触须在舔舐修士头骨的眼窝。
王师兄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密室东北角的青铜灯盏。
那盏灯的火焰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灯油里沉浮的不再是阵盘残片,而是半枚刻着龙形蝎尾纹的玉珏。
";这是......";叶尘突然想起孙修士爆体前脖颈蠕动的蛊虫,那虫卵排列的形状与玉珏纹路惊人相似。
他下意识去摸怀中的掌门令残片,却发现两件残玉正在产生某种共鸣,青芒交织成的虚影中,隐约浮现出张长老手持炼药鼎走向往生池的画面。
密室突然开始倾斜,骨墙缝隙渗出腥甜的暗红色液体。
云童子炸毛跃上叶尘肩头,银爪死死扣住他的衣领。
在翻涌的血水中,叶尘看见自己的倒影突然咧开嘴——那个";他";的瞳孔正在分裂成蛊虫特有的复眼。
";闭眼!";王师兄的鎏金铃铛突然爆出梵音,声波震碎了几欲成型的血影。
他拽着叶尘撞向那盏青铜灯,灯柱转动时发出的机括声,与三日前寒潭底开启禁制的声响如出一辙。
新的密道在血雨中显现,石阶上布满新鲜的血脚印。
叶尘弯腰捻起尚未凝固的血渍,指尖传来的灼痛感让他想起紫阳峰特有的赤炎砂——这种克制蛊虫的灵砂,本该在三个月前就耗尽库存。
幽深的甬道尽头忽有金光闪烁,像是某种巨型鳞片折射出的辉光。
叶尘与王师兄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法器。
云童子的尾巴不知何时缠住了两人手腕,狐火照亮前方三丈处——那里散落着半片逆鳞,龙纹边缘却诡异地生着蝎尾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