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第一次“仗势欺人”,竟被人更“仗势欺人”的怼回来。
只怔忪了一瞬间,她立刻跳起,更重的拍了那矮冬瓜脑袋一巴掌,叫嚣道:“你姓甚名谁,师承何人,姑奶奶即刻去寻教你的先生。我倒是要问问,你这圣贤书是念去了哪里?”
那矮冬瓜听过,果然面有惧色,不服气的摸着额顶,转头去瞧苏陌白:“苏兄,这姑娘怎地……怎地……”他出溜躲去了旁人背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瓜,向芸娘呲牙咧嘴道:“……是个母大虫!”
芸娘作势要冲上去打他,见那矮冬瓜完全躲去了旁人身后,这才罢手。
苏陌白上前,对着芸娘一笑,方转头对那矮冬瓜道:“司徒兄再莫乱说,我这位世妹可是极好的。”
他转头对芸娘道:“我给你提起的几间宅子,都是我这几位同窗帮着搜寻的,故而今日便带着他们一同去。”
又向她将几人介绍过,是一位姓张、另一位姓王的学子,瞧着行止斯文,只怕家中都是官宦人家。
只那矮冬瓜,虽姓司徒,听着有些内涵,却单名一个“冬”字。芸娘听过不由的扑哧一笑,指着那司徒冬道:“你果然是个矮冬瓜!”
司徒冬不服气,又要还嘴,芸娘便作势上前要拍他的模样,呲牙咧嘴道:“怎地,你就能喊我‘母大虫’,我不能叫你‘矮冬瓜’?!”
司徒冬翻棱着眼皮一想,觉得将将打平,这才昂了脑袋道:“本公子竟日莫不是看在苏兄份上,才不会带你去看宅子!”
芸娘心道:谁稀罕,又不是一定非你不可!
她走在苏陌白身边,悄悄道:“快走,我今日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如若回去晚了,被发现可就糟了。”
她正发愁此处寻不见骡车,便见不远处慢悠悠过来一辆马车,车夫下了车辕,一溜烟的跑到司徒冬面前,垂手恭敬道:“公子,可是现下就回府?”
司徒冬清一清嗓子,向芸娘瞟一眼,这才挺胸抬头,十分倨傲道:“先去一趟未央街。”
车夫听罢,忙忙应了,上了车辕。
司徒冬转头道:“走罢,本公子今日发了慈悲心肠,便以德报怨一回。”
话毕,他身旁的书童立刻掀开帘子,侍候司徒冬先进了车厢。
苏陌白忙向远处一招手,把自家小厮墨砚招到身边,将身上书箱递过去,交代道:“目前若是问起,便说……便说我去同窗家中商讨学问,完了就回去。”
墨砚听罢,略略有些担忧,迟疑道:“公子,只怕夫人那边……”
苏陌白一挥手,肃脸道:“你便如此说,我心中有数。”转头对芸娘道:“今日我们几人只有这一辆马车,芸妹妹只得忍耐忍耐。”指的是男女大妨一事。
等他话说毕,芸娘早已窜进了车厢。
苏陌白微笑着摇一摇头,跟着进了车厢。
这马车极大,内部宽敞,沿着车厢两侧而坐,中间走廊还有半人宽。
四五个人坐在里边,男男女女离的也并不近。
芸娘掀开帘子看着窗外,但见马车跑起来,很快便离开国子监所在的街面,往下条街上一拐,进入了繁华地带。
李阿婆所说不差,江宁虽已算繁华,可离京城还是有些差距。
莫说街铺,便是沿途经过的几处皇亲国戚的园子,只从外间看过去,便已宏大华美,大气磅礴。
苏陌白见她看的认真,便低声将沿途经过之地简要明了的讲给她听,再加上其他几人的补充,她倒是极快就明白,这京城便如无数个田字形排列而成。
如若要上香,便往最边上田字里的青云寺里去。
如若要逛街,便往最中间田字里的几条街而去。
而皇城便在最中间的田子里。
芸娘想着她那胸衣买卖,便出声问道:“那如若要去青楼,最最豪华的青楼,要往何处去?”
几人闻言一愣,却齐齐往那矮冬瓜司徒冬面上瞧去。
司徒冬一瞬间涨红了脸,道:“你们……你们看我作甚!”
他蹙眉指一指芸娘:“你这小姑娘,瞧着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怎地一张嘴便问青楼红楼之地……”
芸娘奇道:“你怎地知道那青楼是不正经的地方?莫非圣贤书上写着?”
司徒冬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抵死不认他去过青楼之事。
苏陌白便抚了抚芸娘发髻,道:“今后你迟早会知道……”又觉着这样搪塞不过去,低声道:“离户部衙门不远……”
啊?芸娘惊诧。
果然声色犬马同权势金钱分不开啊!
如若以后她去青楼,万一正巧遇上了左屹,那情形,可就十分好看了。
马车渐慢,外面传来马夫瓮声瓮气的声音:“公子,未央街到了。”
几人跟着司徒冬下了车,便见司徒冬走到路边一处民居前,啪啪啪拍了拍门,门便从里打开,出来一位发须花白的老头。
老头见了司徒冬,忙忙要跪地行礼。
这司徒冬此时倒是显得谦逊有礼,一挥手道:“福伯不必拘礼,我带有人来看看宅子……”
他向众人一招手,先行进了院中,带着众人将这两进院落依次看遍,瞧着芸娘道:“母大虫,可还满意?”
芸娘恨恨瞪了他一眼,又将两排房及家具都仔细瞧过,心下已有几分愿意。
她已是买卖过铺子之人,自然有些经验,当下便蹙了眉,撇嘴道:“可惜……可惜……”
司徒冬好奇的上前,往那房中看了好几眼,连声问道:“可惜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
芸娘却不说话,再将眼前小院瞧过,又连声说着好几个可惜,方向他努努下巴,问道:“你先说说,怎么个租法?”
司徒冬道:“看在你是苏兄世妹的份上,就收你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在芸娘面前晃了三下,续道:“本公子懒的做零散买卖,最低一年起赁,租金一年一付。”
月租金五两?一年六十两?这京城的物价不贵嘛!
本着张口砍一坨的原则,芸娘立刻伸出四根指头,道:“这个数,再多便算了!”
那司徒冬一愣,盯着她的手指瞧了两眼,向她确认:“多少?”
“四两!”芸娘的声音清脆响亮。
那司徒冬面色一变,转身便往外行。
芸娘纳闷着跟出去,道:“那你说多少?”
司徒冬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再不同她说一句话,只让余下两人向车夫指路,去看接下来的几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