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一个险些被强的男童做主。
芸娘有些难办。
买人,只怕得出大价钱。上回那戏班子的班主便狮子大开口,要价一千两。
芸娘对自己太过了解,她是个心善……且现实的人。
做任何好事,都得计较个投入产出。
即便她对永常万般同情,然而让她真的去掏一千两买个人,她也是万万不愿的。
买人她不愿,使出不花银子的抢人法子,又该是个怎样的抢法?
那班主不是个善茬,她是明白的。
作为同样不是善茬的她,要去同另外一个非善茬打擂台,她心里还是很谨慎的。
此间还不仅仅是抢人的事,还涉及到身契。
作为在这一世已经有十余年经历的人,她十分明白身契对于一个下人的重要性。
而大晏对身契之事管的极其严格,等闲要作假,非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如何在抢人的同时将身契也抢回来,却有些难办。
她识得的高官子嗣也有,可求人办事,就得欠人情。办的事越难,这人情也就欠的越大。
她将她认识的人脉捋了一圈,能勉强帮着她行此事,又不算多大的人情……也只有殷人离一人了。
然而,殷人离是好男风的人,在此事上,他能不去帮着男风阵营里的戏班班主,却反过来帮她?芸娘有些不确定。
雅间门一响,小二已将热过的饭菜送来。
芸娘同永常道:“你放心,我总会将你救出来。”
永常听过,虽不知她所说是否为实,提起的心却也往下放了一放,立时狼吞虎咽的将饭菜吃了个底朝天。
等将李车夫买来的冬袄给永常穿上,芸娘想的是今夜该先将永常安置在何处。
她暂时没有立场冲去戏班子要人,此事需从长计议。
马车停在了左府门前。
芸娘坐在车厢里,久久不下去。
原本她是想将永常托给李车夫一晚,等到了明日,再替他想法子。
然而看着永常对任何陌生男人都有些惧怕的模样,她便知要将他托给李车夫,暂且行不通。
她对李车夫的了解有限,万一他也热爱男风呢?
天色渐渐有些暗沉下来,李车夫从车辕上下来,敲了敲车厢壁:“二小姐?”
芸娘瞟了瞟她对面战战兢兢的永常,叹了口气,吩咐道:“烦请阿叔再去趟幼童园。”
时已过了晌午,天边现出一丝晚霞,幼童园门口也站着一位晚霞。
丫头晚霞在天边晚霞的映照下,热情洋溢的对着前来接娃儿的帮工挥手告别。
直到最后一位幼童被接走,她的脸方才垮下来,捶了捶酸痛的腰背,一脸郁郁的进了园子,打算取了自己物件,回好春光里去。
她将将掩了园子大门,大门又被人从外拍响。
她狐疑的开了门,探头出去,瞧见芸娘牵着个小男童站在眼前,只以为芸娘送来的是一位即将要入园的娃儿,立时流了两行清泪:“主子,您行行好吧……奴婢,翻不动筋斗了。”
芸娘已经提前知道晚霞的苦处,一边往园里走,一边为她宽心:“不是送娃儿的,是为你送来个帮手。”
此时园里娃儿已尽皆被接走,只有杂役在将各处杂乱归拢,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永常瞧见,十分自觉的去帮着杂役将桌椅板凳摆放齐整。
小小身量,做事却十分利落。
芸娘将余下几人一打量,问道:“今儿该谁留下值夜?”
一位四旬老妪站出来,行了个礼,道:“回东家,该民妇值夜。东家放心,我夜里一定警醒,不敢出岔子。”
芸娘瞧着老妪面上敦厚、眼神良善,不似口蜜腹剑之人,便指一指永常:“我这位阿弟,今夜烦请婶婶照顾一二。”
她从袖袋中掏出一粒碎银递过去:“明儿我就将她接走。”
老妪听罢,忙忙摇头,推辞道:“怎地敢让东家颇费,不妨事。”她推辞过,方期期艾艾道:“东家,我有个不情之请……”
芸娘寻了一把椅子坐下,道:“你说。”
老妪难为情道:“这园子日日都要留人守夜,可否今后只让我来守?我家二郎过几日便要成亲,等儿媳进门,住的地方都艰难。如若我搬出去,将屋子腾给娃儿,也好让小两口有个住处……”
芸娘听过,转头向晚霞问道:“这位大娘做事可勤快?”
晚霞忖了忖,道:“吴大娘做事虽慢些,可难得仔细认真,诸事经过她手,都不会有差错。”
芸娘便点了点头,同这位吴大娘道:“按你的说法,我这处的活计,实则是包吃包住了……”
她忖了忖,道:“我便留大娘住在此处。只是,如若你有识得的有耐心、喜欢娃儿的妇人,也可以介绍过来。”
她伸出一个手指:“每介绍来的人合用,便给你一两银子作为酬谢。”
那吴大娘听到竟然还有如此好事,忙不迭的应了,道:“我几处亲戚家里,倒是有几位女眷。我回去问问,便向东家回话。”
芸娘从袖袋中取出五两银子,递了过去:“你家二郎成亲,便当了礼金吧。”
吴大娘千恩万谢一番,收下银子,手脚麻利将院中收拾齐整,牵着永常下去铺了床榻,准备过夜诸事了。
永常虽听话的随着吴大娘而去,却转头忐忑瞧向芸娘。
芸娘同他道:“莫害怕,明日我便过来接你。”
看着那小小身影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她才同晚霞道:“你说,如若我去寻你前主子,让他想法子帮我抢下永常,阿蛮会误会吗?”
晚霞奇道:“哪里有阿蛮置喙的余地?”
芸娘摇摇头:“那你是不知因妒成恨这件事。阿蛮虽是下人,可我也知‘爱情不分阶级’……”
晚霞见她默默行到门边,要往外而去,便问道:“主子可有事要奴婢去办?”
芸娘忖了忖,道:“原本是有的,现下却顾不上那些。等永常的事了了再说。”
话毕,带了晚霞上了马车,到了好春光前才放她下车。忽的又想起了往事,问道:“那司马矮冬瓜,最近可还纠缠过青竹?”
晚霞一摊手:“奴婢日日待在幼童园里,白日见不着,晚间回来这一点时间,却是未见过那公子。”
芸娘点点头,唤着车夫回了左府。
第二日一大早,芸娘先去了一趟苏宅。
她自然知道她来的不是时候。
时值二月下旬,眼睁睁就要到了殿试时,苏陌白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准备殿试上。
她来干扰苏陌白备考,苏夫人的面色便十分不虞。
芸娘做在会客厅下首,忐忑不安道:“……侄女,就是来请教小白哥哥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