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大晏最新一届的科举殿试在桃花盛开之季举行。
还未等到桃花花谢,殿试结果已出。
苏家哥儿苏陌白一身状元郎的装扮,骑在白马上,同榜眼、探花一道三甲游街。
京城大街两旁挤满了男女老少,争前恐后一睹三甲风采。
论文才,大晏科考标准选出来的人才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然而论风流,这三甲中,也只有状元郎确然风姿不凡、令天下未嫁女儿倾心。
另外两位已年过四旬的人才,纵然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比平日不知倜傥了多少。然而在苏状元的对比下,那为数不多的俊俏也全然化成了一缕云烟。
故而,三甲游街原本属于三人的荣光,最后却成了苏状元一人的主场。
无数适婚少女为苏陌白折腰,倾心且心痛着。
心痛的原因,不外是新近才尘埃落定的苏左两家的婚事。
如此一位翩翩佳公子,好不容易考中了状元,要奔赴不可预估的未来时,却被亲事束缚了手脚,断了天下少女的肖想……
话本子里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明明说的是,状元游街时遇上了一位妙龄小娇娘,自此上演了一场令人肝肠寸断的爱情故事啊!
沿街靠墙的马车上,彩霞掀开帘子一边看热闹,一边向芸娘随时汇报着苏陌白的动静:
“姑爷挥了挥手……”
“姑爷笑了一下……哎那位姑娘莫会错意,不是对你笑的!”
“姑爷四处瞧了瞧……小姐你真的不来看看吗?姑爷正找你呢!”
芸娘坐在马车里,心里一团迷茫,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只这一丁点儿羞涩,就足以让她面红耳赤,每每听到“苏陌白”或“姑爷”二字,便仿似在她心上投下了一根炮仗,将她震得平静不得。
苏陌白殿试夺筹,连中三元,她自然是为他高兴的。
自此他再不会是寄人篱下的那个苏家哥儿,而是新科状元苏陌白。
状元游街,她自然也想为他助威。
然而她又惧怕直面于他。
以什么身份面对他呢?他未婚妻这个身份,她还十分不习惯。
如此一纠结,她人虽然出来了,却叮嘱李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墙根边,只默默感受感受这气氛便好。
此时彩霞又开始了实时汇报:
“姑爷他们返程了……”
“咦,姑爷朝这边看了过来……”
“咦,姑爷朝这边行了过来……”
“咦……姑爷……”
车厢外传来一把子清朗的声音:“芸妹妹……”
芸娘眼皮一颤,侧头往窗外瞧过去。
一身红袍的新科状元郎,骑马穿过层层人群,在车窗外含笑看着她。
他向她探出手,手掌中多了一枝怒放的桃花。
下一刻,那枝桃花便簪在了她发髻上,浓烈花香充斥了她的鼻息。
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连笑都忘记,只是睁着眼睛,眼神从薄薄留海中穿过,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窗外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已知道,这马车是左家的马车,马车里的人,是左家的人。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知道新科状元会说些什么。
苏陌白眼中俱是笑意,将她额上留海抚顺,道:“这两日还不得闲,乖乖等我。”
外间一片哗然。
不过是十来个字的一句话,已有人被腻歪的猛吃了两口大蒜解腻。
芸娘胡乱的点了头,胡乱着道:“你多吃些……”
苏陌白眼中笑意更甚,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方一夹马腹,回头往大街中央而去。
围观人群立时将方才的缺口围堵了起来。
彩霞为芸娘大煞风景的行为而叹息,喃喃道:“小姐怎地能提‘吃’呢,应该说‘我等你’、‘莫贪杯’、‘身体要紧’……”
她正说着,忽的从车窗外探出头,惊咦道:“殷主子……”
此时街上众人已簇拥着新科三甲而去,方才上演的一世繁华已瞬间凋谢,只留下了供人茶余饭后拿出来说嘴的八卦。
人影零落间,街对面停着一人一马便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马上的青年一脸的肃然,目光原本定定的停在左家马车上,看到彩霞瞧见他,便垂了眼皮,调转马头,顺着街面往前而去了。
浓浓春光里,他的背影有些萧瑟。
彩霞奇道:“殷主子明明瞧见了我们,怎地不理人?”
芸娘探出脑袋看去,同彩霞道:“这是他同我提前商议的事。凡是他周围有危险,他都不会主动理会我,免得牵连到我。”
彩霞狐疑的又往车厢外望去,奇道:“殷主子有危险,怎地还行的这么慢?”
芸娘忖了忖,道:“许是不敢打草惊蛇。”
每三年一回的殿试前后,都是集中定亲的旺季。
除了新晋状元的亲事已定,旁的进士、同进士中有适婚者,也纷纷定了亲。
在芸娘认识的人当中,同时传出定了亲的消息的,还有司马东,定的是京里不知哪位爵爷家中的嫡女。
芸娘去了铺子时,恰逢这位久未露面的痴情胚子站在铺子前,手里举着一道门板做防卫,同柜台里的青竹说着什么。
空气中还飘着辣鼻的气味,可见方才青竹已使出了辣椒面的法器,也未将司马东打走。
此时司马东正义正言辞道:“青竹妹妹,为兄对你一片痴心,此回虽定了亲,却也未将隐藏你的事,要对方能容得下你,我才答应了那门亲事。”
青竹立在柜台里,手上端了一盆水,一边痛斥着司马东,一边觑空要将他浇个透心凉。
芸娘向彩霞一点头,彩霞已几步上前,一把夺去司马东手上门板,极快的往边上一闪。
一盆凉水哗的一声泼下,没有浪费一滴,全然用在了司马东身上。
冬日刚过的初春里,被浇了一头凉水,其滋味并不好受。
司马东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芸娘站在他身侧,好心递给他一个拭灰的巾子,规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再这般逼迫人,我阿妹疯起来,我可管不住。”
司马东将头脸擦净,瞧见说话的人是芸娘,冷哼一声道:“你的亲事美满了,你就不管旁人了?青竹妹妹乃平民,没有像我这般有身份的人护着,日后能好吗?”
芸娘失笑道:“你逼人为妾,还觉得是行侠仗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