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瓦一夜未归。
奶娘在房门前守了一夜,没等到侍卫离去的机会。
等第二日晨起时,克里瓦终于醉醺醺被人送回来。
侍卫们忙忙搀扶着他,送进房里,方进进出出为他准备解酒汤和准备沐浴之物。
芸娘靠在门板边,乜斜着躺在炕上的汉子。
那只枕头此时就被他稳稳的枕在脑袋下。
然而汉子是醉酒昏睡的。
芸娘壮着胆子走到了炕边,正正站在克里瓦脑袋边上,用她浮肿的身子将外间的目光全然挡在了外边。
她的手轻轻放在了炕沿上,看了他一眼。
眼前人睡得昏沉,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酒鼾。
浮肿的小手缓缓抚动,停在了枕头边上。
克里瓦没有丝毫知觉,依然在熟睡。
芸娘轻轻将手放在了枕头上,极快的摩挲两回。
克里瓦双眼毫无征兆的睁开,冷冷道:“你做什么的?”
芸娘一愣,下一刻便弯下腰,红唇悬在了他的嘴唇上方。
她再压低了身子,花瓣唇几乎要贴在了他唇上,却翕动着鼻翼,眉头一簇,面上忽的大变,立时挺直了身子,哽咽着说了句:“你,你竟然亲过女人的嘴!”
话毕,捂着嘴痛哭下,步伐踉跄着钻进了自己房里。
随着一声极大的关门声,已坐起身的克里瓦喃喃道:“竟然被她闻了出来……”
午间用饭时,芸娘的房门没被敲开。
晌午用饭时,芸娘的房门没被敲开。
等到了皓月初升时,克里瓦再次敲响了芸娘的房门。
他言语恳切的忏悔:“我守身如玉的,没有脱衣裳的……”
芸娘的哭骂声从房中传出:“亲了嘴的,怎么是守身如玉了?”
克里瓦苦着脸道:“没有守住嘴的……”
房里的芸娘累的一头虚汗,仍然做出捻酸的架势,哭嚎道:“手呢,守住手没?”
克里瓦忙忙道:“守住了的,手没有乱摸的。”
芸娘便疑道:“如何没守住嘴,却守住了手?你骗人的,我不信的。”
克里瓦红着脸道:“一亲就亲上了的,没有反抗的,不给劲儿的。要像你一样的,才想上手的。”
房里芸娘又泣了半晌,方哭喊道:“你不好的,大汗好的。我去找大汗的。”
克里瓦急的满头大汗,告饶道:“大汗虽好的,六十六了的,没我年轻的。”
芸娘啐了一口,道:“老当益壮,更有味道的。”
克里瓦却摇着头道:“我力气大的,好生儿子的。”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再等了一会会,房门从里打开,昏暗的烛光下,虚弱的少女躺在炕上,只偶尔哽咽一声,再不发出什么声音。
奶娘在一旁讪笑道:“还请大人吩咐下面的人,去为我家小姐买些吃食来……”
克里瓦终于松了口气,上前牵了芸娘的手,柔声道:“吃些蔬菜的,不会胖了的?”
芸娘使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枕头扬手丢了出去。
那枕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地,正好滚在了之前被芸娘砸了的茶壶上,立时沾染了一片泥污。
奶娘哎呦一声叫,回头同克里瓦道:“大人怎么办?我家小姐睡觉没枕头,便要偏头痛。”
克里瓦一抬眉:“你的枕头,给她用的。”
奶娘却一摇头,叹息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自上回和我生份了,便再不会用我的东西。大人也看出来了,小姐是个烈性子。现下,小姐一心相信大人,只怕只有大人的物件,小姐才愿意用上一用。”
克里瓦闻言,便同芸娘道:“小事小事的,我去张罗的,你不生气的。”
芸娘此时方睁了眼幽幽看了他一眼,又再次闭上了眼。
克里瓦咧嘴一笑,大步出了房门。
房里无人说话。
外间番邦语连绵不绝。
奶娘去掩了门,回头同芸娘悄悄道:“等他送来枕头,小姐觑空便用炕席下的空信封替换了其中信件。缝线由老奴来,小姐莫担心。”
芸娘一只手撑起了身子,点了点头。
与晚间饭菜一齐送来的,确然有一只枕头。
一只崭新新的枕头。
克里瓦安抚道:“新枕头的,漂亮的,配你极好的。”
芸娘叹了口气。
她觉着,想要拿下那枕头,只怕真的要去克里瓦的炕上睡上一睡。
第二日一大早,克里瓦又不见了影子。
他的房门依然被重兵把守,芸娘没有一丝一毫能接近那枕头的机会。
乌玛讽刺道:“你说大人被你吸引的,却去亲了别人的。你的办法无用的。”
芸娘却摇头,道:“你说出这句话,可见你不懂男人的。中原有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世上,想要男人不偷腥,实在是太难了。如何把放出去的男人收回来,这才是一门学问。”
她得意道:“你没瞧见昨晚,大人被我吃的死死的?”
乌玛闻言,眼中明明灭灭,也不知做了多少心理斗争。
芸娘见此,也并不想逼迫太过令她生疑,只哀声叹气道:“我虽然这般说,实则心里也是在打鼓。实在不行,我便也睡他一睡,再将他抛之后脑,从此不为他伤神。”
乌玛忙道:“不可以的,大人要伤心的。”
芸娘便赞叹道:“你说的也对。可见,你去睡他,比我去睡他,更合适一些。”
芸娘和奶娘身在客栈里,并不知外间发生了何事,只察觉到,客栈的守卫渐渐严了许多。
刚到的一两日,守卫还能跟在奶娘身后,由着奶娘外出买物件。再过了一日,连奶娘外出也不能够。
克里瓦这几日虽未在外间过夜,可却忙碌的脚不沾地,便是芸娘穿了华衣,也换不来他的一个眼神来。
奶娘面上虽一派镇定,眼神却显见的焦躁了起来。
不知她同外间是如何联络的,到了一日清晨,她悄悄对芸娘道:“我们得加快动作,外间兄弟已死了近一半。再拖下去,克里瓦疑心越重,我们就更难下手。如今虎符和信件还都没有着落呢。”
这个傍晚,芸娘便穿着清凉,固执的等在小院门口。
待一阵马嘶声传来,克里瓦带领着一众侍卫在小院前下马,各自牵马跨进小院。
芸娘这一身风情,引得侍卫们险些掉下了眼珠子,唯有克里瓦还在一边前行一边低头同左右交代着什么。
她并不上前阻拦,只靠在墙边,抬头看着漫天晚霞,微微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