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仙楼一旁的酒楼里,热闹如常。
雅间布置的清贵,酒菜精致,且昂贵。
这些都无甚稀奇。
最绝妙的是,此间雅间窗临鹊仙楼里的青楼,如若推开窗户,便能瞧见对面青楼里的莺莺燕燕。
相对的,对面青楼里,有心人也能看见酒楼雅间里诸人的举动。
芸娘坐在雅间里思忖今日的行动计划,青竹坐在一旁拍着胸脯道:“阿姐,你就瞧好吧!”
正说着,便听见急切脚步声从门外而来。
青竹回头看见殷人离当先一人进来,便冲他嘻嘻一笑,出了雅间,钻去了酒楼伙房。
一时,雅间里只余了殷人离同芸娘。
他见四周无人,只一步上前,将她拥进怀里,长长叹了口气:“几日未见,真是煎熬难忍。”
芸娘淡淡一笑,探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不动声色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只一瞬不瞬的看向他。
几日未见,他在船上原本已养好的气色又憔悴了几分。
自回了京城,他便真如两人曾经商量好的那般,未再去寻过她。想来也是同她一样,有诸多要事要处理。
他原本就是忙碌的,记忆中他总是来去匆匆,悠闲的日子十分少见。
他饮了茶,依然抱她在怀,贪婪的闻着她的气息,方用鼻尖蹭着她脸颊,喃喃道:“明日,我便去提亲可好?我已寻了我舅母,同她说了此事。”
说到提亲,他却一笑,道:“之前听皇上说,你想成亲后离娘家近些。皇上便赐了你那宅子……未成想,皇上竟那般有心,让你我当了邻人……”
哼!芸娘在心里问候了皇上八百遍!
她在新宅子里逍遥了好几日,竟然都不知,旁边那一处宅子,竟然是殷人离的住处。
还是今早她唤了晚霞去向殷人离报信,言,她要招待此前一同出生入死的暗卫们吃席。是晚霞一去便回,她才得知,同她当邻人的竟然是,她心心念着要报复的人。
她那时简直要立时搬离。
等冷静下来时,她方忖着,凭什么是她搬?她为何要搬?要搬也是他搬!
此时他见她不接话,便一遍又一遍吻着她的颈子。
她面红耳赤从他身上逃离开,咬着唇看他。他却长臂一伸又将她揽到了怀里,手掌捧了她脸,粗粝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哑声道:“莫咬唇。我心疼……”
她心里却冷哼一声,低叱道:“衣冠禽兽!”
这声儿却将她唬的一跳。
这已说出来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春情是怎么回事?
这似嗔似怒的撒娇劲儿,是怎么回事?
心里的软苏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有些恍惚,她此行到底是来报仇,还是来偷情?
她的一声“衣冠禽兽”提醒了他。
下一刻,他的手便不老实的钻进了她的衣襟,动情的在她耳畔道:“明日定亲,后日成亲,可好?我日日忍着相思,怎能捱下去……”
她再次面红耳赤从他怀中逃离开,站的远远,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方咬着唇道:“你的伤,你的病情可还好些?”
她心里最后一次想着,如若你招认,你不再戏耍我,我便原谅你,不同你计较过去事……
她满怀希翼的望着他,只希望他说一句真话。
然而她提到了他的“病情”,立时让他想到了船上的日子,她同他不分彼此、不分日夜的那些日子……
哪怕后来,他心里清楚知道,是他的病情推动她做了同他做夫妻的决定,他却也贪恋着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他坚定的摇摇头,道:“病情反复,等闲了我便寻一寻当初替你解毒的神医,如若能救我一命,让我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他后面的话芸娘再也未听进去,心中的希翼再次被愤怒取代。
这股愤怒她一直压在心间,此前虽还保留着火种,却隐忍着不发。到了今日,却半分都忍不下去,随时要将过去和眼前的一切焚烧的一干二净。
她眼中的星光消散,面上虽还有笑意,声音却已冷然。她道:“等酒足饭饱,我送你一份大礼。”
让你刻骨铭心的大礼。
未几,殷人离的属下已到齐,坐了满满一桌。
青竹还隐在外间,继续准备着“大礼”。
芸娘作为主儿家,当先端了茶杯,同眼前几人道:“此前出去,我在明,诸位在暗。我虽危险,诸位却比我更危险。我受伤,全赖各位拼死相互……”
一桌侍卫便谦虚道:“姑娘一路上都是我们大人在拼死相护,这功劳我等却不敢冒领。”
芸娘只一笑,续道:“今日我以茶代酒,感谢各位一路照顾。”
众人齐齐饮过,却又有人道:“姑娘饮茶也就罢了,怎地大人也饮茶?”
芸娘转头去瞧,殷人离却在桌下握了她手,道:“当日,我同姑娘说,此生再也不饮酒。我既说出,便要遵守。”
他垂眼看着芸娘,低声同她道:“我同你说的,我都记得。”
芸娘不动声色抽出手,微微一笑,热情邀请用菜。
菜蔬碧绿,肉食软烂,摆盘精美,味道鲜美,“佐料”多样。
芸娘执筷,夹了一块酱蹄髈,毫不矜持的送去了殷人离唇边:“我记得你爱吃这个,今日专程点的。”
殷人离含笑看了她一眼,张嘴吃下。
旁的侍卫们眼风暧昧,席间的气氛却活络了起来。
有人直接同她道:“大嫂真乃女中豪杰,在外临危不惧,在内不拘小节……”
她便笑一笑,又亲自为柳郎中夹了一大块猪蹄,道:“沿途多谢阿数熬药照顾,请一定要多多用菜,不要客气。”
郎中被敬了一大块猪蹄,不要推脱,只得大口吃下。将将要谦虚,不妨眼前又夹来一块烧鸭。
他只得又将烧鸭吞下,想继续说话,眼前又送来一整只蹄髈。
他便觉着有些腻人。
芸娘却瘪了瘪嘴道:“阿叔定是对我微有芥蒂,竟不赏脸……”
柳郎中哪里敢被扣下这样一顶帽子,忙道不敢,一口一口,将蹄髈吞下。
芸娘心中正自得意,耳畔却有人轻声道:“娘子可是忘了为夫?”
芸娘转头望向殷人离,心中冷笑,立时便不停歇的夹了肉菜,亲自喂他用下。
她见诸位侍卫已用下不少,此时方轻咳一声,缓缓道:“这几日回京事忙,我竟有些糊涂,此前,柳郎中说过,殷大人身体有恙,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