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雅间里。
一脸肃然的殷人离坐在窗前,因太过关注窗外另两个雅间的事情进展,自进了雅间他便没坐下过。
因进青楼时已有些晚,他未选到距离合适的雅间。
从现下所站的地方,他隐约还能听见高俊房中的动静。
而芸娘的声音,他是半分都听不到了。
尽管离的距离远,安济宝也尽量将自己的身子缩的极小,谨防李家那两个女魔头认出他来,又将战火燃到他的后院里去。
殷人离未见过高俊,只透过窗户瞧见芸娘和青竹紧紧盯着那男子,他心里便抓肝挠肺起来。
几日前他对外散播殷李定亲之事时,全城媒婆早已往李家走了一遍。
如今那雅间的男子,指不定便是她动了心思的人。
安济宝悄声道:“她还不知道你同她定亲的事?”
殷人离没有头绪。
毕竟前两天,她曾遣晚霞来寻过他。
寻他的目的,是出于知道了那一万两银子的事,还是知道了她“被定亲”之事,他有些拿不准。
按理来说,她若是知道定亲的事,定是要打上门来。
可是她没有。
安济宝火上浇油道:“不管你那心上人知不知定亲这事,总之她自己在考察她的心上人是没错的。你说,那傻蛋会不会心软救了那姑娘?”
高俊所在的雅间里,两位龟公前一刻还满脸堆笑的同高俊周旋,下一刻便陡然发难,一把掀翻桌布。
但听一声尖叫,龟公已将桌下那良家姑娘拦腰箍在手中,手中两抖,姑娘腕间已多了一道麻绳。
龟公如释重负,向高俊说了一声“打扰”,便要扛着那姑娘离去。
姑娘机灵,一口咬在龟公肩上。
龟公吃痛,肩膀一歪,姑娘便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来不及理会摔痛之处,只仓皇着窜到高俊面前,扑通跪在他面前,磕头如捣蒜,哭求道:“公子救我……我什么都会做,煮饭洗衣、暖床叠被,我什么都能做……”
龟公怒斥一声,一脚便要踢晕她。高俊已极快将一杯热茶泼过去,烫的那龟公连声哀嚎。
对面雅间窗边的芸娘如被烫到一般,跟着呲溜一声,啧啧叹道:“演戏太逼真了也不好。这医药费,我是得多出一些了……”
她转头瞟向青竹,淡淡道:“你说,一个男人怜香惜玉是优点,还是缺点呢?”
青竹嘴唇颤抖,半晌方道:“他若是收了她,哪怕想让她当丫头,我也是不要他的。”
今日能因怜香惜玉收了美貌女子当丫头,明日便能因同样的理由收了她当通房。后日便升成了小妾,再过几日,便能将庶子女抱到正妻房里,不但让正妻帮着抚养庶子女,还要将名儿记在正妻名下。
这般锥心之事,谁能忍的了。
另一间雅间里,安济宝叹道:“这男子竟然是个好男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那心上人,一定对他满意的很。”
殷人离觑他一眼,暗骂一句傻蛋,心中却祈祷那高俊能为姑娘赎身。
如若能行到那一步,他也就略略能放下心。
以芸娘的性子,哪里能容的下怜香惜玉的男子。
一个分寸把握不好,就会惹上争风吃醋的事。
两处偷窥之人各怀鬼胎,正在戏中的高俊一把拽过冷梅护在身后,啪的一声拍出一锭银子,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赎她绰绰有余。”
雅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不仅这处房里,便是另外两处,也都仔细盯着这里的动静。
那姑娘说过,她能煮饭洗衣,暖床叠被,是个功能多样的人才呢。
青竹蓦地离开窗户,趴去了桌上,埋头呜咽着:“阿姐,为何,我竟信错了他……”
芸娘叹口气,回到她身前,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慰着:
“即便是你嫁他,以他的身家和长相,会遇到多少柔弱求救的女子,只怕一年能见着好几处。你早早感受到,觉着忍不了,是好事。”
她温柔宽慰着青竹,过了不多时,走廊上一阵嘈杂,紧接着,雅间门被推开,冷梅笑吟吟进来,同芸娘道:“恭喜东家,竟结识了一位冷心肠的君子呢。”
芸娘一蹙眉,便见高俊从外而入,看着眼前两人,愣愣道:“究竟怎么回事?”
芸娘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冷梅:“你说!”
冷梅笑道:“这位公子虽要替奴赎身,却不愿收了奴在身边。奴还想再哀求他,他竟威胁奴,再纠缠他,他便将奴卖进三等青楼里去。”
她笑眯眯叹了口气:“真真是气人,我们青楼女子想寻个良人,可是极难的。”
青竹一抹眼泪,抬头看向高俊:“她说的可为真?”
高俊始知他今晚又险些中了芸娘的圈套,不禁抹了把冷汗,叹道:“真是防不胜防啊!”
这回轮到芸娘叹气。
她叹过气,递出了一张银票给冷梅:“你们几个去分,今儿的戏,演的好,演的非常好。”
待房中只余芸娘、青竹和高俊三人,芸娘方垮着脸同高俊道:“刚才的银子算你出。我还欠你九千九百两。你记清,莫寻我多要。”
话毕,转头看着忘记了害羞、正喜笑颜开的青竹,冷着脸道:“你赢了,浪子回头,竟然是真的。”
高俊只通过了人品考验,只是最基本的条件。
她问向他:“你的亲事,你爹娘如何想?我阿妹,不能嫁进去就看姑舅脸色。”
嫁?高俊迷糊了一晚上,此时竟听到了一个“嫁”字,立时激动道:
“我这几年不愿续娶,爹娘为我的亲事险些急白了头。他们若知晓我要娶亲,中意之人还这般人才,只怕做梦都要笑出来。”
又是一个满分答案。
芸娘不爽,很不爽。
她挖尽心思问着:“生娃娃的方布打算挂几块?我阿妹年纪还小,若一时半会生不出娃儿,你家逼迫她,怎么办?”
青竹听罢,便有些担忧。
高俊安抚的看青竹一眼,正色道:
“第一,我已有娃儿,便不急着再生。
第二,我爹娘怕了我年少时的胡闹,只求着我房里清净些。
第三,凭谁劝都不能,我好不容易同青竹重遇,再不能伤她心。
第四……”
高俊瞟了一眼芸娘,低声道:“有你这样一位妻姐,时时刻刻想把我往牢里送,我哪里还有胆子东想西想……”
好吧,这个马屁拍的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