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第二顶绿帽
京城一间酒楼里,雅间温暖,菜色喷香。
两位青年凭窗而坐,一个说,一个听,配合的极其默契。
只是,半刻钟之前,殷人离倾诉的对象还是安济宝,此时却换成了卢方义。
安济宝那厮,在殷人离将心中烦闷说出、指望着他这位情场老手能给予几分建议时,他转头对殷人离笑了一笑,随即从耳洞中取出了两团棉花。
他冷笑一声,道:“此时想起我了?陪着你家母大虫逼我吃药时,没想到今日?”
他手一扬,留下一句“你家的烂事今后再莫寻我!”得意洋洋的去了。
殷人离心中憋闷的无以复加,卢方义便被他捉了壮丁。
雅间里,卢方义听过殷人离的倾诉,笑叹道:“殷大人此前多么的杀伐决断,现下竟因情而性情大变,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殷人离便可怜巴巴看着他,指望着他能解惑。
卢方义思忖着往事,道:
“当年罗家的公子同李家走的近,下官自然也知晓。然小娃儿本就天性懵懂,彼此之间只当个玩伴,也无甚不可。
后来也曾隐约听闻罗李两家要结亲。
我瞧着,贵夫人当年一心钻进了钱眼里,对那儿女之情知晓的晚。”
他瞧着殷人离一笑:“若非两家未结成亲,殷大人又怎会捡了这个漏?贵夫人未出嫁时已为自己搏得一副身家,断没有嫁不出去的道理。”
殷人离郁郁道:“若我同她成亲之事是自然而为,我自然无甚可说。然我娶她,是动了些手段……”
殷李结亲本就仓促,卢方义自然能猜出,这一场亲事并不常规。
然无论是怎样的手段,这亲都成了,还能如何。
殷人离续道:
“人的胃口总是一步步变大。
当我未同她在一处时,我想的是,便是远远能瞧着她,也是好的。
后来同她生了情,想的是,若能同她结成夫妻,再大的委屈也愿意受。
如今同她成了亲,又希望她眼里心里只有我……
据闻那罗玉成亲后,同原配夫人并未圆房,这些年里,他天南海北的寻李家人,没有一丝儿停歇……”
卢方义接过话头:“可惜他未想到,李家人竟是来了皇城根底下。若他早来两年……”
他瞧了眼郁郁的殷人离,笑一笑,续道:“彼时贵夫人已是二品官家的子嗣,左家当时又想着招婿承嗣,罗家区区商户,哪里来的机会。”
他起身道:“大人这是关心则乱,而依夫人的性子,她自然是要向大人反击的。大人保重,下官告辞。”
他施施然起身离去,留下陷在情网中的殷人离独自伤怀,整颗心都在想着那一人。
近晌午时分,外间天色已开始转暗。
阿蛮推开雅间门进来,汇报道:“公子,刑部那边开始动作了……”
殷人离蓦地转头,问道:“多大动静?”
阿蛮将手中握着的密信递过去,言简意赅道:“安大人又提审了罗玉,还寻了太医和民间的几位郎中,关注点依然在两种花草的药效上。”
殷人离看过密信,摇了摇头,道:“这又是障眼法,继续关注吧。”
阿蛮应下,又道:“柳郎中在外等着求见公子。”
柳郎中?该是芸娘那边的事。
他忙忙道:“快请。”
未几,柳郎中风尘仆仆的进来,即便是在酒楼走廊背风处等了些许,一张脸也依然泛着青紫,可见被冻的不轻。
年近四旬的人一旦动了情,便似枯木逢春、老房子着火,一颗心呼呼啦啦燃起来,急急就想着成亲生子。
为了解决李芸娘这个拦路虎,他少不得得守在宫门前,将她要他传往宫内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送进去。有侍卫轮值下来,出宫门时,还要被他拦住询问效果。
便是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便被冻了个透心凉,再不是年轻时当暗卫的身子骨了。
此时他站在雅间里,面对着此前的上官,只想着能将他说动,好将柳香君宅子里的那位瘟神请走。
之后他也学一回殷大人,来个先斩后奏,先背着芸娘娶了柳香君。
到那时,户籍纸上已加上了自家媳妇儿的名,名正言顺的亲事,他就不信还能被人毁了去。
雅间的温暖并没有暖了他的心,他急切道:“大人,卑职上回诊脉诊错了,夫人那吐血的毛病还没痊愈,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若不保养好,便要留下一辈子的病根。
昨儿,夫人脸色蜡黄,整个人烫的像个火炉,却执意不愿求医。我们谁都劝不住,只知道哭。奴婢猜着,也只有大人能劝一劝夫人……”
殷人离立时起身,着急道:“怎地不早说?”
他今日一早在鹊仙楼上便看着她脸色不好,然当时他瞧着她一边扣衣扣一边从房中出来,还同那小白脸兔儿爷说着什么赏银之类,即便他明知她不会养面首,却也被她那句“送他绿帽子”的话气的夺门而出。
之后便郁郁到了现在。
他一捞披风已大步出了雅间门,跨上马飞驰而去。
柳郎中就着桌上剩下的酒菜混了个半饱,美滋滋的品茶时才想起来,他方才只顾着虚虚实实的编瞎话诉说核心事件,倒将李芸娘窝藏的地点这一重大要素未透露。
不知这位上官,能不能寻到那宅子里去啊?
傍晚时分,柳宅已用过晌午饭,收拾的一应停当。
因着宅子里来了芸娘这尊大佛,柳香君只好作陪,便也未往各青楼里去巡视买卖。
芸娘占了的房中,火炕烧的暖和。
永常赖在她身侧,积极的向她表忠心。
“下回,殷阿叔再敢娶阿姐,我就背着阿姐逃,让他一辈子见不到你!”
芸娘抚着他脑袋,幽幽道:“也用不着你背,只怕他也不想再见阿姐了。”
永常理解不了大人间的情感牵绊,只想着再也不能在芸娘面前挣表现了。
他愁眉苦脸坐了半晌,回自己个儿房中去睡了。
一更时分,外间传来敲门声。
未几,冷梅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见了芸娘,笑道:“一个是来瞧瞧东家今晚回不回鹊仙楼。二个是,又有人求见东家,那因由,同早上方玉常的一样。”又是个被殷人离胖揍过的兔儿爷。
芸娘叹了口气,道:“宣吧。”
那兔儿爷低着头进来,将将要往地上跪,芸娘无精打采的止住他,懒懒道:
“我知你要说什么,我问你一些买卖上的事。你若如实答话,我便帮你一把,让你再不被人揍。”
兔儿爷忙忙道:“东家但请问,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点点头,问道:“你平时接女客,可有官家内眷?”
兔儿爷一愣。这第一个问题就难倒了他。
女客恩宠兔儿爷,同男客宠幸妓子,看起来仿似相差不大,从性质上却相差一万八千里。
妇人和男人不同,妇人自古便被“妇德”二字约束着。
在大晏,除了长宁公主公开养着面首之外,哪个妇人敢让旁人知道她光临兔儿爷的事?!
既然当了兔儿爷,赚了这份银子,便要懂规矩。
不能随意公开女恩客的信息,便是最最重要的一个规矩。
他为难道:“这事小的若透露出去,想要来揍小人的,只怕不止殷大人一个。”
芸娘一摆手:“我不问到具体身份,你只说,你的恩客中,官宦夫人占了几成?”
兔儿爷扭捏了一息,便吐了真话:“平日与小的常来往的七八位女客中,有两三人都是出自官宦人家的内眷,且是嫡妻。嫡妻们在夫君面前的恩宠被妾室分薄了去,日子难捱,小的便略尽绵力……”
芸娘扑哧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有功之臣。”
她想着她往皇后娘家穆府中布下的局,也不知何时才能生效。若从兔儿爷这边下手,借着他们的嘴让各官眷知道,也能加快消息的发酵。
她道:“你回去,每接一位官眷,便将后宫毒花案另有隐情之事说给官眷听。只能说给官眷,旁的人一概不能透露。”
此事终究算是宫里内务,是皇帝想关起门来解决的事。
皇帝和各官员,千丝万缕间,都算自己人。
毒花案的事在官眷中流传,依然算是自己人说给自己人听。
若传到民间去,声势虽造大了,却打了皇帝的脸面。
届时,背后黑手狗急跳墙,只怕要提前将罗玉弄死。
她叮嘱道:“记住,你敢对除了官眷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提到,你也莫愁有人揍你,你该愁的是有人杀你。”
兔儿爷立时被吓得不轻,原本就挺的不怎么直的膝盖倏地一打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哭求道:“东家使不得,小的不敢应下……”
他哭的涕泪皆流,口中不停歇的哭求,冷梅和彩霞两人都劝慰不下。
芸娘想着这是要求人的事,自然要将他说服,也好由他带个头,将京城的兔儿爷都纳到她的麾下,帮她办成大事。
她想到此,忙忙下地,便要纡尊降贵的亲手将他扶起。
然而这兔儿爷誓死要保自己一条命,便是不会使千斤坠,却也沉着身子往下压,丝毫不给芸娘将他扶起的机会。
芸娘着急,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箍着他双臂,口中万分柔情的说着好话:“心肝啊,你这般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屋里这般闹腾,便是武功在身的彩霞也未留心到,有位思妻欲狂的青年攀着墙头一跃而下,几步便到了门前,伸手一推,未掩紧的房门便被推开。
烛火瞳瞳,虽然昏暗,却并未影响他的目力。
视线所及处,芸娘一脸的柔情蜜意,同她抱在怀中的兔儿爷说着刺心的甜言蜜语。而那兔儿爷还不领情,使了劲的拿乔……
他做了一整日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她都从未那么哄过他!
他立时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李—芸—娘!”
房中突的静了下来。
芸娘住了嘴。
兔儿爷住了嘴。
彩霞和冷梅也住了嘴。
兔儿爷机灵,当先转头望去,只跐溜一声,便脑袋灵光的往场中权势最大的李芸娘身后一躲,战战兢兢告饶:“小的不是有意招惹李东家阿!”
外间起了风,窜进屋里,将好不容易聚起的热气吹的一干二净。
殷人离的面色如千年寒冰一般渗人,此时腰上虽未佩刀,然而他的目光中的杀气足以让房中几人吓破胆子。
芸娘看着他的脸色和神情,心里了若指掌。
她缓缓起身,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下巴向他一努,一字一句道:“他是我送你的,第二顶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