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阳手中的草药\"啪\"地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士兵面前,一眼就看出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伤者在哪?\"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士兵,手指已经按上了他的脉门。
\"城、城西三里...沙丘后面...\"士兵脸色煞白,嘴唇不住颤抖,\"流寇偷袭...死了三个...还有七八个重伤...\"
陆昭阳转头大喊:\"师姐!备药箱!\"同时从腰间摸出银针,飞快地在士兵肩周几处穴位刺下。血立刻流得缓了。
柳烟闻声从内室奔出,手里已经提着两个大药箱。她看了一眼士兵的伤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去叫军医营的人!\"
\"来不及了,我们先去!\"陆昭阳已经抓起药箱,\"你,带路!\"她对那士兵说道,同时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含着,别咽下去。\"
士兵点点头,强撑着往外走。陆昭阳和柳烟紧随其后,程将军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见状立刻命人备马。
三匹快马冲出城门,在士兵的指引下向西疾驰。边关的黄昏来得早,夕阳将沙丘染成血色。远远地,陆昭阳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处低洼地,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在那里!\"士兵指着前方,自己却因失血过多差点从马上栽下来。程将军一把扶住他,命随行的亲兵照顾。
陆昭阳不等马完全停稳就跳了下来,药箱在手中一晃都没晃。她拨开人群,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人,有的胸口插着箭矢,有的四肢扭曲,鲜血浸透了沙土。几个轻伤的商旅正手忙脚乱地用布条给他们止血。
\"让开!\"陆昭阳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跪在最近的伤者身边,这是个中年汉子,腹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都隐约可见。
\"热水!干净布!\"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同时从药箱取出针线和小刀。柳烟已经蹲在另一名伤者身边,动作麻利地检查伤势。
一个商旅哆哆嗦嗦地递上皮囊:\"只、只有凉水...\"
\"凑合用。\"陆昭阳接过皮囊,冲洗双手和伤者的伤口。她的动作又快又稳,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实际上,在医仙谷时,师父确实让他们反复练习过各种外伤处理。
\"忍着点。\"她对那汉子说,同时一针扎在他颈侧。汉子紧绷的身体立刻松弛下来——这是医仙谷的独门针法,能暂时麻痹痛觉。
陆昭阳的手指在伤口处灵巧地穿梭,先缝合内层肌肉,再缝合表皮。每一针都恰到好处,既不留空隙,也不至于太紧影响愈合。缝完最后一针,她撒上金疮药,用干净布条包扎好。
\"别动,三天内只能喝米汤。\"她简短地叮嘱,已经转向下一个伤者。
这是个年轻小伙,右腿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陆昭阳摸了摸骨头,确认没有断裂,便迅速清理伤口,敷上特制的止血散。这种药粉是师父的秘方,一接触血液就会形成保护膜,既能止血又能防止邪风入体。
\"啊——\"小伙子忍不住惨叫一声。
陆昭阳按住他的腿:\"别动!想保住这条腿就忍着!\"声音严厉,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她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小伙膝盖上方轻轻一刺,对方的惨叫立刻变成了惊讶的抽气声。
\"不...不疼了?\"
\"暂时的。\"陆昭阳已经开始包扎,\"这针能麻痹痛觉两个时辰,足够我们处理完其他人。\"
她抬头环顾四周,柳烟正在给一个胸口插着箭的人处理伤口,程将军则带人警戒,防止流寇杀回马枪。剩下的伤者中,最严重的是一个白发老者,面色灰败,呼吸微弱。
陆昭阳扑到老者身边,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脉象细弱紊乱,是失血过多之兆。她掀开老者被血浸透的衣袍,发现肋下一道狰狞的伤口,隐约能看到白骨。
\"需要立刻输血。\"她喃喃自语,迅速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赤色药丸,捏开老者的嘴塞了进去。
\"小师妹,他怎么样?\"柳烟处理完自己的伤者,凑过来问道。
\"失血太多,元气大伤。\"陆昭阳已经取出最长的一根银针,\"帮我扶住他,我要行'回阳九针'。\"
柳烟脸色一变:\"你确定?那针法极耗心神...\"
\"没时间犹豫了。\"陆昭阳深吸一口气,银针在夕阳下闪着银光。
回阳九针是医仙谷的秘传针法,九针连施,能激发伤者体内残存的元气,吊住一口气。但这针法对施针者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
陆昭阳闭上眼睛,回忆师父教导的每一个细节。当她再次睁眼时,目光已经变得无比专注。第一针,百会穴;第二针,人中;第三针,涌泉...她的手法快如闪电,却又精准无比。每一针下去,老者的呼吸就平稳一分。
到第七针时,陆昭阳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见迟缓,第八针、第九针接连落下。最后一针离手,老者猛地吸了一口气,面色竟然恢复了些许血色。
\"暂时稳住了。\"陆昭阳擦了擦汗,\"但必须尽快送回城中医治。\"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程将军握紧刀柄,待看清来人才放松下来——是军医营的老周带着几个帮手赶到了。
\"将军!我们一接到消息就...\"老周跳下马,看到地上整齐包扎好的伤者,声音戛然而止,\"这...都处理完了?\"
\"基本处理好了,但需要抬回去静养。\"陆昭阳站起身,突然晃了一下。柳烟赶紧扶住她。
\"小师妹!\"
\"没事,只是有点累。\"陆昭阳摆摆手,强打精神指挥众人搬运伤者,\"那个白胡子老丈最重,要用担架平稳抬运;腿伤的小伙子可以骑马,但要有人扶着;腹伤的那个不能颠簸...\"
老周看着这个清秀少年郎中井井有条的安排,眼中的轻视早已变成了敬佩:\"陆郎中放心,我们都记下了。\"
回城的路上,陆昭阳和柳烟共乘一匹马。她靠在师姐背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回阳九针消耗了她太多精力,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撑住,快到了。\"柳烟感觉到她的虚弱,轻声鼓励道。
城门在望时,陆昭阳直起身子:\"师姐,那个老丈的伤口我还有些不放心。晚上得再去看一次。\"
\"你先顾好自己吧。\"柳烟无奈地说,\"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回到将军府,程将军立刻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陆昭阳勉强洗去手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就匆匆赶往军医营——她实在放心不下那个重伤的老者。
军医营里灯火通明,老周正带人照料伤者。看到陆昭阳进来,他连忙迎上前:\"陆郎中怎么不多休息?\"
\"看看老丈的情况。\"陆昭阳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床榻。老者已经换了干净衣服,正昏睡着,但呼吸比之前平稳多了。
她轻轻掀开包扎检查伤口,满意地看到没有继续出血的迹象。又诊了诊脉,脉象虽然微弱但已经趋于平稳。
\"换这个药。\"她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老周,\"两个时辰一换。若是发热,立刻派人通知我。\"
老周双手接过瓷瓶,恭敬地应了。曾几何时,他对这个年轻郎中满是怀疑,现在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离开军医营,陆昭阳终于撑不住了,扶着墙缓缓蹲下。夜晚的凉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就知道你在这儿。\"柳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心疼的责备,\"逞强!\"
陆昭阳虚弱地笑笑:\"师姐...\"
柳烟不由分说地把她背起来:\"闭嘴,回去睡觉。伤者有老周看着,出不了岔子。\"
回到房间,陆昭阳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柳烟轻手轻脚地为她盖好被子,又点了安神的熏香,才悄悄退出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日上三竿陆昭阳才醒来。她活动了下筋骨,虽然还有些乏力,但精神已经好多了。桌上放着一碗还温热的粥和几样小菜,旁边是柳烟留的字条:\"吃完去军医营,别太累。\"
匆匆用过早饭,陆昭阳又去了军医营。伤者们的情况都比昨晚好了许多,那个白胡子老者甚至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喝药。
\"恩公!\"老者一见陆昭阳就要下床行礼,被她连忙按住。
\"老丈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老朽这条命是恩公捡回来的啊!\"老者激动地说,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家传的宝贝,送给恩公,聊表谢意。\"
陆昭阳连忙推辞:\"使不得!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怎能收礼?\"
老者却执意要送:\"恩公不知,老朽是敦煌张氏的管事,这次带商队来玉门关,是要送一批贵重药材去长安。若非恩公相救,这批药材就...\"
\"药材?\"陆昭阳来了兴趣,\"什么药材?\"
\"都是西域珍品。\"老者压低声音,\"雪莲、红景天、百年肉苁蓉...本来是要献给太医院的。\"
陆昭阳眼睛一亮。这些药材在长安都是稀罕物,若能见识见识...
老者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恩公若有兴趣,待老朽伤好些,带您去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陆昭阳每天都会去军医营查看伤者的情况。在她的精心调理下,大部分伤者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那个腹部受伤的汉子恢复得尤其好,已经能喝些肉粥了。
敦煌张氏的管事——老者自称姓赵——果然守信,伤好些后就带陆昭阳去看了那批药材。商队的货物暂时存放在城中的客栈里,由几个护卫日夜看守。
\"恩公请看。\"赵管事打开一个檀木箱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小匣子。他取出一个,打开后顿时满室生香——那是一朵完整的雪莲,花瓣洁白如雪,花蕊金黄,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陆昭阳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端详:\"品相真好,至少是长在雪线以上三十年的。\"
\"恩公好眼力!\"赵管事赞叹道,\"这是从天山最高处采的,费了三条人命才得到。\"
他又展示了其他药材,每一种都让陆昭阳大开眼界。西域的药材与中原大不相同,有些连医书上都只有零星记载。
\"赵管事,这些药材到长安后,会如何处置?\"陆昭阳好奇地问。
\"大部分进献太医院,小部分卖给各大药铺。\"赵管事答道,\"张氏在敦煌经营药材已有三代,与太医院常有往来。\"
陆昭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能跟这样的药材商建立联系,以后为医仙谷采购药材就方便多了。
离开客栈时,赵管事说道:\"恩公医术高明,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商队三日后启程回敦煌,途中要经过流寇出没的地带。\"赵管事搓着手,\"不知恩公可否拨冗同行?当然,酬金绝不会少...\"
陆昭阳一愣。去敦煌?那可是比玉门关更远的西域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