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穿了寿衣的毒僵尸三五一群,自土山后鱼贯跃出,竟有三数十个。毒叟与身后四人并了大群毒僵尸愈行愈近,北首一名武林人士叫道:“那个不是人!”眼力上佳的人都已瞧得明白,毒叟身后右侧那人并非披了兽毛大氅,而是一头黑色大猿。其他三个虽是人形,却也不是人样:他身后左侧那人是个瘦小老者,冰天雪地之中着了件单薄袴衫短打,裸露的肌肤上根根骨节凸出,便如一层人皮裹在了一副骨架之上。黑色大猿右侧那人是个驼背老妪,一目内陷、半边脸皱在一块儿,神情奸诡之极。瘦小老者左侧那人却是个癞头汉子,只见他脑袋左边偏凸而出,一眼高、一眼低,鼻孔翻露,便似少了半个鼻头,相貌甚是丑怪。
北首公西易玄与南首焦未明分道:“都不是人!”“全是僵尸!”众人注目之下,果见一猿三人目中隐有异光射出,黑色大猿与瘦小老者目中透出惨碧之光,驼背老妪与癞头汉子目中透出荧黄之光。且这一猿三尸虽是在走,步子却甚僵硬,确是不类活物。
蓝羽等六人下了马车,风卷云低声道:“蓝姐姐你们小心。”几人点头示意,走入场中。毒叟领了一众僵尸,走到距四派人手围成场地五六丈许处忽然止步,东北角天女派弟子与东南角凤凰门弟子人人凝目相对,小心防备。
毒叟一声低笑,口哨轻响,那黑色大猿向着右前方走出数步,抬起右掌向雪地上一拍,喀喇喇声响处,它着手处却塌下一个洞去,黑色大猿将手一提,竟自洞里掏出一个人来,瞧那人衣饰,却是追风剑派的弟子。
原来三门二派布置的几处陷阱埋伏便在四派弟子所围场地之外,入口设于四角众弟子所围之处,陷阱上铺以厚木、干草,以使雪落其上可不着痕迹,干草中又掺了香料,扰乱僵尸嗅力。不想饶是如此,还是为毒叟发觉。
那追风剑派的弟子被黑毛大猿扼住喉颈,难以呼吸,拔出腰间长剑,奋力劈向大猿头脸,不知怎的右臂力道突泄,软软垂下,长剑堕在地上。那弟子一时不明所以,左臂攀住黑猿长臂,右足贯满真力,身子一悠,向大猿腋下猛踢。岂知腿方抬起,也同右臂一般,力道尽消,没了知觉,这才心有所悟,立时惊出一头冷汗。
南、北二首两众武林人士中各有人叫道:“这......这是‘气运脉败’之毒么?”“怎么这僵尸也会施毒?”“这种妖人何必与他再讲江湖规矩,不如大家并肩子上罢!”最后这人话一出口,众武林人士纷纷响应,各都撤出兵刃,口中大叫:“并肩子杀了他!”“为武林除害!”
毒叟哈哈哈一阵长笑,朗声道:“众位豪杰们既是有此雅兴,我毒叟户千刀也乐得奉陪,怎么各位只是在那边罗唣,却不前来动手?”他说话时运足了真力,语声立将两众武林人士的呼喊声盖过,并向远处传开。众武林人士多是心中一凛,他们只知这毒叟毒功奇诡莫测,却不知他内功修为亦是高深至此。
南、北二首武林人士中一时无人答话,只听一个女子声音道:“毒叟今日既是来与我三门二派做个了断,还是先将我五人收拾下了,再与诸位江湖朋友过招不迟。”这说话之人自是蓝羽,她发声之时亦将真力运足,语声向远处传开,分毫不较毒叟为逊。
两众江湖人物均想喝一声彩,但转念一想这声彩若喝了出来,难免似有畏惧毒叟,不敢与战之嫌,是以一个“好”字到了口边,却都缩了回去,也有收不及的,声已发了出来,不听他人出声,又将后半声压住。
毒叟哼的一声,哂笑道:“英雄豪杰!”撮唇而哨。那哨声幽缓,黑猿扼住那名追风剑派弟子的一只大手慢慢收紧。
蓝羽道:“你毒叟虽属邪道,却也是赚了十数年名声的。如此与一个三门二派的寻常弟子为难,不怕失了身份么?”
毒叟嘿嘿笑道:“三门二派于明处布置了这许多人手也就罢了,却还挖了许多陷阱设下暗伏,倒不怕失了身份么?”
蓝羽道:“对付你毒叟,有我五人已是足够,那些陷阱埋伏不过是为了防备你临阵脱逃之用。”
毒叟哈哈大笑道:“好,好。正道之中,蓝门主也算是个爽快之人了。”一声短哨,黑猿将手松开,那名追风剑派弟子摔落在地,左手捂住脖颈,大口喘息。
毒叟领了一猿三人走进战场,三数十名小尸停在场外。风卷云望不见毒雀身影,心中猜测:“雀兄弟没来,他终于想通了不与毒叟为伍么?”方自心中一宽,又想起毒雀似对毒叟极为尊爱,应该不会对这毒叟不辞而别,必定劝他改邪归正,不禁担忧毒叟是否老羞成怒已将毒雀害死。
公西易玄命人将摔在地上那名追风剑派弟子抬回,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话,那弟子立时满面喜色。风卷云知道那是公西易玄告知他这‘气运脉败’的毒已有解药,那毒叟也看在眼里,似甚不解。
蓝羽在中,苏萍、无上无门在左,杭梦胭、宗正安在右,五人迎着毒叟一方走去,双方相距五丈远近同时停步。
蓝羽道:“毒叟十六年前以一敌五,暗施毒功,胜了我三门二派五位师长,怎么许多年后再与三门二派决战,却多了四名帮手?难道许多年来,功夫越练越没长进么?”
毒叟笑道:“老夫年纪大了,又已是残废之身,当年之勇所剩无多啦。况且老夫并非正道中人,从不屑于装模作样,逞甚英雄好汉,是以今日咱们便五个对五个,公平比试。我来引见......”指着那黑毛大猿与瘦小老者道:“这两个是尸猿、尸老。”指着癞头汉子与驼背老妪道:“这两个是尸丑、尸驼。”面上忍不住得意之色,笑道:“它们四个都是我十多年的心血所造,一会儿还请各位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