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云心道:“原来是洛东联的人,难怪一个个看上去都是该遭万剐的贼寇相儿!”
他早知在洛水下游,有七水盟与洛东联两个联盟帮派,都是近一两年间各由数条水脉上的帮会、水寨先后联结而成,而这些帮会、水寨又都是以打劫过往船只为生,说明白了,无非都是水贼。既是水贼,又有几个不是谋财害命之辈?是以风卷云向来对这两个联盟帮派心存恶感。
他见了白洛生如此,也举手道:“原来是洛东联的白公子与高少寨主,在下这可久仰得紧了。在下曾听江湖上说洛水洛东联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也是钱,其时尚且不明此话之真义,今日见了贵联的手下以每天三分的银子要租人家的两间屋子,还要包了每日酒饭,在下果是大开眼界。如今这辏讔城中各路好汉汇聚,明里暗中都是眼睛,贵联这使钱的手段无须多久就可传开,日后江湖上的朋友们又有哪个会不知道贵联的气概了?”
他这话实意是说你洛东联无非只是水上的盗寇,劫下了再多的金银,也没胆气花用,不是江湖上的真豪客。
白洛生笑道:“想是这其中有些误会。”抬高声音唤道:“主人家请出来一见。”
方才那男主人见了这许多持刀汉子奔进院来,早骇得躲入房内去了,这时听了外面又有人叫他,不敢不理,只得颤巍巍地出来,团团作揖道:“大爷们有何吩咐?”
白洛生温言道:“不知方才三个下人说要如何租用大哥的屋子?”
男主人道:“三位大爷说道要租小人家的东西厢房,小人每日要备五个人的酒饭,每日与小人三分银子。小人说道家里已住下了一位客爷,只有西厢房空着,三位大爷便说每日与小人四分银子,叫小人与这位客爷说,着他搬了去。”
白洛生笑道:“下人们做事,时有鲁莽,想是它们一时急切,将三粒银子说成了三分银子,房主大哥切莫在意。”
转对风卷云抱了拳笑道:“下人们不懂规矩,果是冲撞了朋友,在下代为赔罪,万望包涵。”又对高广英道:“高兄,这宅子已有这位朋友住下,咱们租用后面的胡同罢。”
风卷云心道:“他将三分银子说成三粒银子虽属巧饰,但我那般讥刺于他,他却并未发作,还出言安抚主人家,又向我致歉,也不与我抢这房子,倒着实有些修养。”
方做此想,心中忽然感到白洛生身上隐隐透出冰冷、不耐之意,知是水龙剑所与的灵觉生出感应,暗自一凛,心道:“原来这姓白的是个虚伪小人!他有这许多狡言做作,便是教人对他生出敬佩之心。”
见他一副谦恭之态始终未变,眼神平和不露分毫奸心,也不禁暗自佩服:“这厮确是一个厉害脚色。”
高光英尚未答话,一个小厮模样的汉子跑进院来,先后附在高、白二人耳边说话,风卷云默运耳力听来,那汉子说的是“七水盟的人到了”,心下想算道:“洛东联与七水盟的人既是今日前后相继到来,大哥的碧水宫就有人来,也须再等些日,布散黑玉重现消息那人若当真谋划着江湖上的八方人物,也必等着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到齐之后才会发动阴谋。”
他想若与洛东联这些人紧邻而居,来往之间尚要避过他们屋前屋后眼线,多有不便,抱拳虚礼道:“洛东白家的白公子既是这般仗义,方才之事,定是出于误会,此院既是贵联要租,在下再去另寻一处住下也极容易,这便告辞。”说着往门外就走。
白洛生连忙抱拳道谢,让开了路,问道:“还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风卷云随口应道:“在下宁水云。”却是将自己的名字倒了转来。
白洛生自未听过这个名字,也随口道了声“久仰”,叫身后的一名汉子送风卷云出巷。风卷云走过高广英身侧时感到他的森然杀气,也不理他,径自走去,见巷中尚站列着二十余名持刀汉子,心中冷笑道:“真正的高手,何用带上这许多手下?”
出了宅巷,往城北走去,在一趟内街看中了一户僻静门宅,刚想进门打听,眼角瞥处,只见一个汉子掩掩藏藏地快步疾走,似个跟踪模样,情知有异,悄悄蹑在其后观察。
看了一会儿,见这汉子跟着的是个妇人,心知如今这辏讔城中三教九流皆有,这人多半是个犯科作奸之辈,要干淫邪下作之事,低低冷哼一声,仍跟了他。
转过两个街弯,略略觉得有些不对:这时天已昏暗,路上还未冷清,那汉子自可大模大样地混迹于行人之间,何必躲躲闪闪?又跟了一会儿,远远见那妇人进了一处院舍,那汉子急急闪到另一座院房之后,倒似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正自不解,却见前面一个行人驻下足来,向四围望了一阵儿,又瞧了瞧那妇人走进的院舍,似是笑了笑,便向回走,立时恍然:“这人在踩盘子,原来要干奸邪事的是他。跟着他那汉子躲避了去,难道是与他相识的不成?”
那踩盘子的人在风卷云身边走过,风卷云佯作不知,向他偷瞄一眼,见是一个疤面汉子,一望而知非是善类。待那疤面汉子走远,先前躲避了去的那汉子闪身出来,去到所跟那妇人进入的宅院前,推门而入。风卷云忙绕到那房后,侧耳倾听。
房内一个强硬的声音道:“你二人可是房主人么?”想是方才进门那汉子。
另一个汉子的声音道:“正是,正是。大爷有何话说?”想是家里男主人。
那汉子的声音道:“你这房我租下了,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男主人的声音道:“大爷要租多久,拿出这许多银子?”
那汉子的声音道:“一两个月,成是不成?”
男主人的声音道:“成,成。只是这银子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