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爷询问风卷云的名讳、去处,风卷云答说大名乃是宁水云,自北南下访友。
风卷云又请问主人高姓,答说姓薄,本处人都唤这庄作薄家庄。
不一时,庄丁摆上饭来,却是一桌丰富酒席,风卷云再称了谢,与薄老爷对席来吃。
那先生方管家一直侍立在薄老爷身边,薄老爷既不叫他同吃,更加不睬他。
薄老爷瞧着风卷云放在桌边的水龙剑,笑问道:“我看宁客人一身英武气,想必是江湖上的侠士一流了?”
风卷云笑道:“在下不过略晓得两手剑术,随意使些拳脚,在江湖上并没甚名堂。”
薄老爷道:“宁客人不必过谦,薄某虽然不会武艺,平生却最是敬重江湖上的侠士、好汉。
不瞒宁客人说,我的庄上现就有位江湖上的好汉,名唤李飞天,绰号‘飞天剑’,宁客人在江湖上走动,一定听过他的名号。”
风卷云道:“恕在下孤陋寡闻,实是从来不曾闻得这个名号。
这位飞天剑想来是薄老爷的贵客?何不叫他前来同饮数杯?”
薄老爷道:“他以前是我的贵客,后来我见他使得一手好武艺,便重金聘了他做本庄的武师。
他是个知上下的人,若是招他同席饮酒,必不肯来。
你说是不是啊,方管家?”
方管家含笑道:“老爷说得是。
李武师虽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如今做了庄上武师,却是十分知晓尊卑的。”
薄老爷道:“不过李武师向爱与人切磋武艺,难得今日有江湖上的宁侠士留宿本庄,何不饭后唤他来与宁侠士过上两招,你我也可开些眼界?”
方管家道:“宁客人不过远来借宿,若使李武师与他厮打,不管哪个有些闪失,都不是耍处。”
薄老爷道:“宁侠士,祈看微面,万望露些手段,教薄某观赏。”
风卷云心下寻思:“这个管家不大听从主人的吩咐。
主人家定要我与那个李武师较量,对我绝无恶意,且先应了他看。”说道:“薄老爷既这般恳切,在下惟有从命。”
一时饭罢,薄老爷教撤了桌子,着人去请李武师。
少刻,那李武师进来,向薄老爷行了礼,问道:“老爷有甚吩咐?”
薄老爷道:“你初来庄时,曾道极爱与人切磋武艺,今日庄上因有这位宁侠士路过借宿,我又要观看些真功夫,以此叫你来与宁侠士过招。”
李武师踌躇未答,方管家道:“老爷要看斗武,你便与这位宁客人试上两招,只是兵器无眼,为免两位失手着伤,就只较量些拳脚罢。”
李武师道:“管家说的极是。”便把手中剑交与一旁的庄丁抱着,对了风卷云躬身道:“还请客人手下留情。”
风卷云早见了这李武师身体粗壮、神气内敛,步履之间甚沉稳,确然是个练家子,这时见他说话小心,起身还礼道:“不敢。
在下的拳脚平庸得紧,非得此剑在手,只是李师傅不用兵刃,在下的剑亦不会出鞘。”
庄丁们剔亮了堂上灯烛,两个人再行一礼。
李武师摆个架式,见风卷云立在面前,无有动作,有心试探他,弓步跨出,两掌上翻前推,一招“双探海”,半虚半实地攻了上去。
待及掌路过半,见对方竟仍无半分动的意思,双掌下落,左足上踢横转,蹬他右腿膝骨。
风卷云见他第一招来得闪烁,知他一招多半不会使完,便要变招,果见他收掌出脚,左手水龙剑摆处,剑鞘鞘头径撞来脚踝侧。
李武师见他应对迅速,自己一脚讨不得好,连忙回脚落地,右手拳拳背锤击对方握剑的左手手腕,左臂一个肘拳,击向对方右肩肩窝,心道自己此招已将对方双手进路封死,只待对方往旁一让,自己便可趁机施展擒拿手,拿住对方一条小臂,当时与他拗断了,好教对方知难而退。
岂知自己一个拳锤、一个肘击将及对方两处要害,对方竟不躲闪,只是挺身而受,不及思索变招,一拳一肘已在对方身上击实。
正不知是否得手,只感打在对方身上的力道凭空消失,着力处立又生出两股柔和的劲力,将自身推了回来,一连倒退得四五步方才立稳,心下暗暗吃惊:眼见对方身材瘦弱、年纪轻轻,绝不应是具有大力气、深修为的人,但方才推回自己这手功夫明明是先将自己打在他身上的力道卸了去,再以本身真力施为,而且卸力、发力之间迅快有如不须停转稍缓,若是对方未加卸力,直将自己打出的八九成力道反震回来,自己现下那还立得住身?恐怕手、肘还要伤损。
情知无剑在手,决难敌过对方,抱拳躬身道:“客人好武艺,小人认输了。”
方管家拍手叫道:“好武艺!尊客使得好武艺!”
他话声方落,外面一个庄丁进来,道:“老爷,夫人相请说话。”
薄老爷看了看方管家,又看了看风卷云,微一犹豫,说道:“宁侠士果然使得好功夫,薄某十分敬佩,万望宁侠士在庄上多住几日,好使薄某也可有些请教。
夫人相唤,少陪,少陪。”接着吩咐了方管家安排风卷云在客房休歇,速速去了。
方管家亲陪着风卷云到了客房,说了许多恭敬称赞的话方去。
风卷云心中却早看出事来,思量着待至夜深,便要查探一番。
正打着主意,两个庄丁推门进来,手上各托着茶水、点心,说是庄上特制上等之物,请他品尝。
风卷云称了谢,听两个庄丁去得远了,看那一碟糕点,实是精致,那碗茶亦散发着幽淡清香,不觉冷笑道:“定是那个方管家的把戏了。”自怀内取出灵花澄露,各倾入茶内、糕点上一滴,皆化成一缕黄色轻烟,原是下了迷药的。
先饮了口茶,再尝块糕点,大声说道:“好茶!好点心!主人如此相待周到,多留几日也是不妨。”又吃了块糕点,把灯吹熄了,就和衣躺在床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