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风大惊失色,连忙扯回衣袖,急着说:“你跟谁说好的?!”
“你不认账了?”云琪瞪大了的眼睛,“你收了我的腰带,可不就是说好了?!”
周围等着进城的人,都伸头缩脑看着热闹。听到腰带这一说,一片“哦”的声音沸腾起来。
尚不知拍了拍杨玄风的背,叹道:“收了突厥姑娘的腰带,那就表示心仪她,要娶她的为妻!”
杨玄风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拿过她什么东西。
“腰带!”云琪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见他仍旧茫然的样子,她恨恨地说道:“你拿去栓马鞍的那个!”
“哦!”杨玄风拍着脑袋。
自己以前确实有一个漂亮的带子,是用来固定马鞍的。哥哥们都问他哪来的,他却一直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位阿琪郡主送的!
他无奈地说:“那个……我回去找找,找到就还你……”
云琪露出一丝愠色,“哼!你们中原人,不讲信用!来人,把他们拿下,都带到行馆去!”
守城的卫兵听了命令,立刻涌上来拿人。
李恒宇连忙说:“不讲信用的是他呀,抓我们干什么?”
云琪瞪了他一眼,“你们既然是他家里人,就一起去见我父王吧!”
“阿因……”
杨玄风看着坐在车辕上、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星河,催促着说:“你赶紧说句话!”
“嗯,说什么呀……”
星河双臂抱在胸前,“你既然收了人家东西,就应该去面见人家父母,好好说明一下原委。”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进马车中。
李恒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此悄然无声的进入行馆,就能伏在暗处,探清楚柔然人的底细与筹码。
心中暗暗佩服,星河果然沉得住气。
却不由得同情起杨玄风来,一个心思沉稳,处事果断;一个刁蛮任性,天真可爱。两个心仪他的女子围在身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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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季的半载,突厥王庭上下会随王帐迁徙,谷坦城是每年必到的一处据点。
整片行馆修的气派非常,装饰的极尽奢华,在颜色单调的草原里,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
行馆之大,占了半座谷坦城。
房屋楼台均呈圆环,一道木楼间隔一道土楼,房屋层层相套,一共有七重,最核心的地方便是最核心的圆顶宫殿,那里正是汗王阿古木的王帐。
而使团一行,则被安排在最外围的客堂。
云琪郡主虽然说蛮横,却还是命人好生招待他们,自己则跑去向父兄禀告。
从侍卫的只言片语中,他们知道云琪是拔也古家的郡主,她的父亲拔也古·达赞是铁勒部大俟斤,大哥拔也古·佐蓝任王庭设官长,统领部落盟军拱卫王帐。
在突厥,拔也古家族可不简单。
铁勒部作为汗王阿史那家族的拥趸,一直是最忠诚的一族,拔也古家族统领铁勒部,在突厥王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
它与突厥另一大家族,乌古斯氏一东一西各据一方,羽下各有大大小小的部落支持,在王庭中也一直平分秋色。
墨漆的木桌前,杨玄风和星河一左一右各自生着闷气。
李恒宇坐在中间,几度想要开口,又不知如何劝起。
“为什么冒出个姑娘?”
“为什么不帮我说句话?”
两人同时开口,针锋相对,李恒宇夹在中间,赶紧抱着头趴在桌上。
杨玄风气冲冲地说:“多少年前的小事了,哪记得清了!”
星河背过脸去,“你一句记不清倒是轻松,人家姑娘日思夜盼……不知找过多少地方,问过多少人……等了多少时间……”
她说着说着,竟有一丝感同身受的意味。
杨玄风疑惑地看着李恒宇,对方回给他一个更加困惑的眼神。
李恒宇插话道:“没事没事,郡主不是去禀告她父亲了么。有什么误会,等见了面说清楚就好!”
杨玄风对星河说:“等一会,你跟我一起去见达赞大俟斤。帮我把云琪郡主说的婚约推掉!”
星河托着腮,恨恨地看着他,“我不去,我凭什么去?!”
“就凭你是我未来妻子!”杨玄风用力推了推她的额头。
星河瞪着他,质问道:“谁承认了?”
杨玄风对上她,激动地说:“十里红妆嫁我!可是你自己说的!”
李恒宇连忙摆手,“停停停!你们当我不存在吗?!本官好歹是司徒中大夫,我爹是执掌礼教的大宗伯……你们的约定,我证明了还不行么!”
他又对星河好言相劝道:“杨将军性格耿直,回头三言两语被人家套进去了,你置气就得不偿失了。”
杨玄风冲他拱拱手,又问星河道:“现在可以去了吗?”
星河却仍然不为所动,“我不去!你找尚不知陪你去吧!”
她忽然提起尚不知,杨玄风和李恒宇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住了。
星河叹了口气,看着杨玄风说:“他敢称东齐机辩才子,帮你谈这点小事,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还有,你不学学他那套说辞,以后又怎么去跟我外祖父谈?”
原来是为了她和尚不知的婚约……借尚不知的口说服拔也古家,也为与他解除婚约铺条路。
杨玄风豁然开朗,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信任我的,不会真的生气!”
星河撇了撇嘴,“你们去谈婚论嫁时,我和李大人要带着叶硕和叱奴休,摸到柔然人那边,探探消息。”
杨玄风眉头一皱,“不行!等我回来一起去。”
星河却说:“你不把尚不知带走,我们怎么方便行事……总不能一直对他用迷药……”
李恒宇看着杨玄风,万分肯定地说:“你放心吧,万一有危险,我们就亮明大魏使臣的身份。已经到这里了,柔然人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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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厅里,嘉宾满座,热闹非常。
原本以为是简单的碰面,未曾想却是一场正式的家宴。
拔也古·达赞身材肥硕,满面的络腮胡须,带着披肩的毡帽,松松散散地坐靠在宴席上位。
下面依次是他的弟弟和几个儿子,杨玄风和尚不知被安排在他们之下,云琪则坐在两人旁边,再往后面便是重要的家族女眷。
宴会尚未开始,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座次中的两个中原人。
尚不知暗暗问道:“杨兄,一会若是提起你和郡主的婚约。你是打算接受,还是要拒绝呢?”
杨玄风心里叫苦连连,这个尚不知怕是余毒未清,脑子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行不行。早知道就带李恒宇了,至少能帮腔说道一二。
“当然是拒绝!”他低声说:“我家阿因那么好,傻子才答应娶这郡主。”
“嗯……”
尚不知点点头,端正了身子,从容淡定地说:“你如此确定便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希望结果不会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