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闭上双眼,琢磨着被这么长的刀劈死,究竟会有多疼?
她实在没想到,这位龙先生如此小心,出门品个香,竟然带了这么多暗卫,而且他的护卫竟然凶残到要当街杀人。
看来方才猜错了,他并非低调行事的细作,八成是个江洋大盗……绿林悍匪……
也不知夜须弥逃出去没有。
撒了一把香灰罢了,竟要搭上一条命,委实是不值。还不如对龙先生表明自己女子身份,彻底打消了他的兴趣。
思虑不周……思虑不周啊!
及笄以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星河此刻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
远处传来一声急切地高呼,“莫要伤他!”
刹那间,白刃陡然停在了星河眼前,转而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星河的心跳快的有些发疼,她捂着心口半睁开眼睛,却见龙先生已经出现在面前。
刀刃被他挥开,龙先生的眼神颇为焦急,伸手搭上她的肩膀道:“怎么样?你可有哪里伤到了?”
星河平白打了个冷颤,肩膀一撇,避开他的手道:“没……没事。在下学艺不精,遁走的功夫不行,您和宫老板抓我去见官吧。”
“你……”
龙先生看着她,轻叹了口气,“罢了,我什么都不问了。你随我回家去吧。”
“随你回家?”
星河吞了吞口水,目光四下去找二表哥,“那个……先生,宫老板人呢?”
龙先生随口道:“我替你打发了。”
“什么?!”
星河大惊失色,兰心佩都看过了,二表哥不可能真当她是骗子,也不可能随便被人给“打发”了。
这大金主到底什么身份?竟然三言两语便把出了名忠厚、执拗的二表哥给挡回去了。
……
龙先生转身前行,星河也被暗卫押着跟在后面。
她急忙道:“先生,我还有事,真的不能跟您走。您若是喜欢,那调香的方子大可以送您,而且我的手艺并没有什么特殊,都是靠妹妹的……”
“蛊火?”
龙先生回过头,嘴角噙着笑。
星河彻底愣住了,对方竟然认得南秦蛊师们才能施放的异火,那他定然和南秦部落有莫大的渊源。
他还认识宇文衡……难道是大魏的细作?
那他可是自己人啊!
心怦怦直跳,星河一咬牙道:“宇文衡,我唤他作四哥。”
“哦?果真如此。”龙先生忽然笑了。
星河感觉捉到了一丝机会,又说道:“丁酉年二月初二,是我的生辰。”
这个年岁足比实际大了三岁,不过多年前她曾与宇文衡和独孤莫云约定过,若是出了事便报假名假姓,而年岁上莫云与她依次从宇文衡的生辰里推后一日,宇文衡自己则提前一日,以此作为暗号,昭示自己的处境。
今日,她被“自己人”抓了,若是宇文衡与龙先生接头,说不准还能救她。
龙先生点点头,“很好。”
“很好?”
星河挑着眉头,努力想获得他一点半点的暗示,却只看到他的嘴角越翘越高。
最后,她只能继续道:“小人姓独孤,名兰因。”
龙先生一听,先是蹙起了眉头,可一瞬间便释然了。
他负手道:“如此,便对了。量他也没有这样的容人之量。”
这一下子,星河彻底蒙了。
这位到底是不是自己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在装傻么,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正了正身子,星河试探着说:“您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能放我走了吗?”
龙先生面上带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十分亲昵地说道:“如此,你便更要随我回家了。”
“可是先生,您不是……自己人吗?为什么要为难我?”星河最后一次挣扎道。
“当然是自己人!”
龙先生眼里露出欣喜,从腰间抽出一个淡黄的香囊,在她面前晃了晃。
“自……己……人……”
星河颤抖着手,将自己腰间素白的锦囊抽了出来,与龙先生的比在一处……
终于确定,一丝无差,正是同一人所绣。
可敦?
他是突厥细作?!
终于……越理越乱……乱成了一锅浆糊!
*******
囚禁?
似乎不算,身上没被绑,手上脚上也没带铁链、枷锁。
可却不出了眼前那一道朱门。
面前石桌,好茶细点招呼的不错。
大约只算是:软禁……
这个地方,还有些一言难尽。
雕梁画栋,飞檐斗角。
庑殿重檐,瑞兽在脊。
暮鼓晨钟,钟鸣鼎食。
阵阵列兵,层层守卫。
……
任她万般不愿面对现实,却不得不告诉自己,现在正被软禁在金陵皇城——建康宫。
龙先生何许人,昭然若揭。
不惑之年,居于建康宫,软禁她这个小伙计不避旁人。
龙先生,他不是大魏细作,也不是突厥细作,更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而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整个大梁的主人——初登大宝的梁君萧少俭。
他的目的是什么?
晒着太阳,星河依然不停地打着冷颤。
难怪梁君没有子嗣,原来是有断袖之癖。
昨夜就不该心存侥幸……应当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名女子,即便被二表哥责骂,或者叫梁国识破了身份遣送回去,都比在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强。
事已至此,再去说……无异于找死。
时已将至正午,她没能去戏楼汇合,夜须弥不知会如何焦急,万一出点什么事如何是好?画眉去了临江王府别苑,回去金陵号找不到她们,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星河正想的出神,却听“轰隆——”一阵响,那道厚重的朱门竟然打开了。
一排十来名身着宫装的小宫女,捧着珍馐膳食款款步入,最后面跟了一名眉清目秀的内侍。
“小人林泉,拜见贵人。”
他这一声贵人,叫的星河心惊肉跳。
那轻车熟路的模样,也叫她乱了阵脚。
莫非,梁君经常藏人在宫里?
“你……你想干什么?”星河破天荒的结巴起来。
林泉猛的跪地行了个大礼,“贵人折煞小人了。您赶紧用膳吧,陛下安排了太傅、太师、太保三位大人,一会儿来考您的课业。”
“考课业?!”
星河差点以为自己喝多了,平白听到了这许久没入耳过的话。
难道,梁君品味如此优雅,选个男宠还要学富五车?如此,假若自己目不识丁,是不是就能被放回去了?
见她想的出神,林泉忙自一旁提醒道:“陛下说了,您的妹妹已被禁军抓获。若是您的课业能让三公满意,便送她来见您。若是不能……只能委屈她在浣衣局里长住了。”
夜须弥也被抓了!
星河大惊失色,这梁君竟然如此卑鄙,还花这么多心思在自己身上。
思来想去,都要怨夜须弥做的这张脸。
妖孽……太妖孽了!平白招蜂引蝶,还招惹的是个惹不起的国君!
活该让她在浣衣局里受受罪!
星河把牙咬的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