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在手,香气盈盈。
独孤莫云嘀咕着,“李恒宇请我便罢了,怎么连你一起请了?我去见他时可只字未提过你。怪了,怪了……”
星河笑了笑,“请我的人并非李恒宇,而是李瑾华。至于她怎么知道宫家五小姐来了长安,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崔灵犀!”
独孤莫云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叹地说道:“女人心,海底针!因为一个易风回,她们还成了手帕交了!”
星河笑道:“崔灵犀的样子,既不信易风回死了,更不信我死了。所以这场生辰宴,八成是个鸿门宴。她们几个大小姐,一定会变着法子的从我这问出点什么。”
“怎么着?要不就说你病了,我自己去吧。”独孤莫云一脸忧思。
星河摇摇头,“不去便是心虚,等于不打自招。我还真必须得去!”
独孤莫云猛然注意到花笺上一行小字,啧啧称奇道:“更怪了,更怪了!这上头还有一句:女宾请着桃色裙裳。这是什么东西?李小姐生辰宴怎么弄得和宫宴一般,还规定穿什么服制了!”
星河听后,眉头一蹙,脸色沉了下来。
她直对上独孤莫云的眼睛,“看来,这宴会上还可以见到桃染将军。莫云,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独孤莫云陡然有些心虚,眼睛四下瞟着道:“没有啊。有事情,我怎么可能瞒你。”
星河掰正了他的脖子,“不可能!李瑾华在信笺里约定要穿桃色裙,必然是冲着桃染去的。想必是桃染得罪了她们,甚至此事可能与宫家有关。到底桃染做了什么?能让那群大小姐这样出花样羞辱于她?”
那日发生在禁军军营里的事,除了桃染的人和宇文昭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桃染的人不会傻到四处去说,宇文昭更没有那个闲工夫,所以必然与那件事无关。
“别瞎猜了!”独孤莫云脱开她的手。
星河步步逼近,“莫云,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
独孤莫云叹了口气,“信笺上的一句话,都能叫你猜着事情的一半,我还瞒着你有什么意思。都与你说了吧!那日你‘葬身火海’,宋家与杨家的婚约自然解除。新年以后,上大将军府与南秦大将军府便为杨玄风和桃染定下婚约,将在夏至之后完婚。”
短短几句话,他说的仿佛有些烫嘴。
囫囵着说完,赶紧灌了盏热茶,然后瞪大了双眼等着星河的反应。
星河轻轻吐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难怪了……”
“那要给你找身桃色的衣裙吗?”独孤莫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星河摇摇头,“她们胡闹,难道我也跟着闹吗?不过没想到李瑾华对我也算仁义,是该用点心选件礼物贺她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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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家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品斋”门前,独孤莫云扶着星河下了车。
“你进去挑礼物,我去前边绸缎庄下个订。前几日忙忘了,乐坊的姑娘们都等不及要南朝新货了。”
星河摇摇头,无奈地笑道:“这点小事还要亲力亲为?我看你倒更合适做乐坊老板。”
独孤莫云头一偏,“我倒是想,可不是被你逼的嘛。”说完一溜烟便跑了。
见他走远了,星河才慢慢回转过身。
“一品斋”,长安第一号的珍宝坊。
上次进门,仿佛隔世……
不知道掌柜还记不记得自己,所幸今日是这副模样,量他眼睛再贼也是认不出来了。
果不其然,星河一进前厅正堂,刚送走几位客人的胖掌柜便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要买些什么?”
星河稍稍点头,“挑件首饰。要款式别致,意头好的,送位小姐作生辰贺礼。”
掌柜一边笑着应承,一边暗暗打量着她。
从头到脚的锦缎,妆点的虽不繁复,佩件却极为精致,样样都不是俗品。
心下断定,眼前的姑娘,若非豪客即是行家。
“客官要什么价位?”掌柜小心地问道。
星河眉睫一动,稍稍瞥了他一眼。
好一个滑头的掌柜,心里早就想好了要推荐哪几样首饰,只等着她说出自己要的价位。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低于此价,却会照着她报的价位来要价。
她漠然扫视着货架,慢条斯理地说道:“货真价实即可,价格……没有上限。”
只是这一句话,便叫掌柜心里一个咯噔:见招拆招,此人是个行家!
老老实实将她领进内堂,命小伙计取出七八件样式各异的珍宝首饰,一一摆放在看台之上。
“客官,您先看看这几样,都是工坊新出的款式。”
掌柜引星河到台前,取出紫檀方盒中的饰品道:“这支钗,名曰:闭月羞花。金花银叶,半弯玳瑁为月。仿佛妙龄女子,娇羞柔美……”
星河看了一眼,“一钗三色,俗。”
掌柜吞了吞口水,接连略过几件,一直引她往前,指着另一件道:“这支簪花,名曰:莲香梵唱。一朵金莲,长灯流苏随步摇;一颗火玉,红豆相思几缠绵。”
见他一脸陶醉,星河嫌弃道:“太过艳情,不适合我要送的大家闺秀。”
掌柜连忙端了端身子,再指向下一件道:“客官是识货之人,这一件包您满意。这件步摇,名曰:风花,寓意绝代风华。梧桐新枝含初蕊,满目繁华风清扬。此件步摇,簮身虽为银质,但上缀了一颗足三钱的粉碧玺,六朝下坠各一颗吕宋绿宝石……宝石的价值不必多说,客官心中自有分辨。眼下就要三月了,桐花初绽,芬芳满庭,做生辰礼最应时应景。”
他的这话,乍听起来十分熟悉,许是做买卖的套话,却特别能让人动心。
星河驻足道:“这件步摇,什么价?”
她这样子,仿佛是满意,却又看不出分毫喜色。
掌柜好不容易让客人有些兴趣,倒也不敢漫天要价,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报了个实价出来。
星河漠然点头,“就这个价。帮我配一方红木漆盒……要配的上这步摇才好。”
掌柜头皮一麻,这位果真是个行家。卖这支步摇所赚的钱,恐怕得因为盒子赔去一半。
但是这笔买卖,他却不得不做。
一方面,寻常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上门,一看簪钗不是金制的,也不管是不是款式需要,更不理其他嵌物的价值,连看也会不看一眼。像今日这样懂行的客人,想再逢着一个,又不知得等多久。
更重要的是,在这支步摇上,他的确赚到了个差不多的数目。如此昂贵的货品,一经售出便是笔不小的回款,算来算去还是笔划算的买卖。
买卖的学问就在此。
卖之丝丝痛心,不卖则更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