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风已是三品安南将军,连升三等岂不是要直接册封为柱国大将军?
看来宇文昭并不觉得他可以活着回来……
星河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杨玄风是个将军,行军打仗是他的天职,但是一百对八百委实悬殊过大,虽然他是代桃染受过,但源头还在自己这里。想到他因自己陷入危险,她又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该死!总有一天,她会被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给害死!
星河暗骂了自己一句,轻叹了口气道:“杨将军、宇文将军,沈夫人的事情……我心里已有计算。出于道义,会替你们查出真相。”
这话说完,她简直想咬自己的舌头。
不论是谁对沈夫人下毒,那可都是个马蜂窝,自己保全自身已是不易,却要为了“仇人们”去捅马蜂窝。
她真的是疯了,而且疯的越来越厉害!
所幸宇文昭并不知道她在应承一件什么事,漠不关心的模样让她压力顿减。
杨玄风抬头看她,眼中充满感激,“如此,就拜托你了。”
星河沉了口气,“祝将军凯旋。”
不咸不淡一句,她已经用尽全力。
将皮匣摆到宇文昭手上,星河牵起宇文熙转身就走。
跪的、站的、愣神的都还没反应过来,她素白的裙边已经消失在了竹林后头。
管家直咋舌道:“不愧为我家小姐,果然认识路。”
宇文昭一时间心绪大乱,星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杨玄风旧情难忘,还是愿意领自己这份情呢?
低头看着破损的匣子,他恍然大悟,“管家,他们与我们可不是同路的。擅闯进来,不该宽纵!”说罢赶忙快步追了出去。
管家心领神会,躬身行礼恭送贵客。
继而回身道:“诸位过府是客。敢问一句,为何擅闯侯府内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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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通,步步通。
在弄清楚侯府的格局之后,星河选起路来便得心应手了。
先把宇文熙送到灵堂附近,再一路从小道绕道侯府侧门。没走一步冤枉路,也没遇上一位来吊唁的宾客。
她不免有些得意,对身边的宇文昭说道:“手中卷破,足下通途,故人诚不欺余也。文智侯的遗赠,实在太过珍贵。我想把它们放到石渠阁,好好保存,流传后世。”
宇文昭不置可否,却问道:“既然东西这么重要,为什么让杨玄风拿着?”
星河一时错愕,原来他一路沉默,竟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暗咳了两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本书卷太沉,我怕自己手酸摔坏了。没想到还是差点摔坏……”
宇文昭面无表情,目光凝重道:“你可知道,军中有个旧例。点兵打仗时,若是敌我悬殊超过五倍。那么全军所有将士,便要留下遗书与放妻书。至于尚未成亲却有婚约的……婚约直接解除。任何人不得干扰、违逆。”
“嗯——蛤?”
星河有些惊讶。
家中武将甚少,她的确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旧例。
难怪刚才桃染的脸色那么怪!原来杨玄风应下以一百对八百去剿匪,他们的婚约便自动解除了。
“陛下博学,在您身边真是增长见识。”星河没话找话的应了一句。
宇文昭猛然驻足,一把将她拉到眼前,“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星河皱了皱眉头。
她不想懂,却还是懂了。
“我与他……过往已清,再无将来。”
宇文昭勾起嘴角,似乎对她的答案十分满意。
“聪明人!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星河挥手打断。
“陛下错了。纵使前途黑暗,我也不需要跟随任何人。你我始终只是合作的关系,你助我赢取得宫家家主之位,我助你巩固皇权,是笔双赢的买卖。但我并非你的附庸,谈何从今往后?又谈何跟着你?”
她的口径从未变过,在宇文昭这却仿佛反悔了什么约定。
他一把抓起星河的手腕,“为什么?!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你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星河手腕吃痛,紧蹙着眉头低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嫁人吗?我也是用尽全力了的!不过所托非人,又能奈何?!”
她口中说的,心里想的,竟依然是杨玄风。
宇文昭心头一紧,腹脏内疼痛骤起,由内而外蔓延开来。
他松开星河的手,猛然弓下身子,双手捂在胸前,面目扭曲,表情十分痛苦。
“陛下,你怎了?!”星河紧张地问道。
宇文昭身体一向不错,近来却时常胸口疼。难道是遇刺的伤口还未愈合?早知道就该顺着他的话说了。
星河一面自责,一面伸手去扶他。
一瞬间,宇文昭紧握住她伸过去的手,拖着她快步出了侧门。
方才那般样子……
一眨眼又生龙活虎了?!
星河惊呼着,“慢点!慢点!别拉拉扯扯的,叫人看到了。”
马车就停在侧门边,内侍们已经等在一旁。
宇文昭将星河推上一辆车,自己也跟着上去,回头对车夫说了句:“老地方。”
车夫是宇文府旧人,应了一句“是公子!”,立刻赶车出发。
……
星河和宇文昭对坐在马车中,绞尽脑汁想讲两句宽他心的话,到了嘴边又赶紧咽了下去。
昨日,余思遣人送回了长安号与南曲部的契约文书,独孤莫云这边也拿到了十二船坞。
家主大选,长安号可谓是稳操胜券。
今夜,总柜派来的七名核账先生,便会入驻进长安号。在监督柜面封账之后,隔日便会正式开始核算账目。
三个月后,核账完成,她便要回洛阳去,与另外四房就各自的生意一较高下。
若是顺利,甚至再也不会回来。
宇文昭的事情,要加紧办了……
今日遇见杨玄风和宇文荻,从他们的反应上可以看出,自己身在宫中的“谣言”已经传开了。
此时,一定要耐心等待。
等着长姐的出现……
想起宋凝香,星河忽然问道:“稷儿怎样了?”
没想到她会问此事,宇文昭摆摆手道:“暂时安置在掖庭。有老四负责照顾,应当十分妥当。”
星河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便没问题,四哥照顾人一向用心。我能去看看他吗?”
宇文昭没好气地说:“你若是安心留下。明日我让人把他送到你宫里去。”
星河刚想回答,只听外头一声,“公子,到了!”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回宫,不该这么近呀?
星河有些讶异,轻轻撩开帘幕,便望见一道熟悉的深巷,一棵熟悉的大树。
这里不是靖国公府的西侧门?
府邸早就被抄没了,宇文昭带她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