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军进入云州境内,一路上所到之处皆有百姓夹道相迎。
这情形是慕容骁早就料到的,但他没料到的是,出征时所有人都知道靖南王妃是被乌苏尔大王子掳走的,回来的时候却成了靖南王妃只身潜入敌国,凭一己之力兵不血刃收服了乌苏尔。
不仅如此,王妃除了是神医云九针,同时还是西域人人崇拜的神女阿伽,她的圣洁光辉让乌苏尔民众为之倾倒,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对她俯首称臣。
总而言之,王妃就是神,她的光芒无人能及,她一个人的功劳盖过王爷和其他所有将士。
慕容骁很是郁闷。
他郁闷的点在于这些话算不上夸大其词,甚至也没有造谣的成分,让他想辩驳都无从说起。
就连靖南军的将士们都不得不承认,王妃的功劳大过所有人。
如果没有王妃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他们便是打下乌苏尔,也会是旷日持久,伤亡惨重的一场战争。
或许在外人看来,纵马疆场,浴血搏杀是一件很痛快的事,只有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战争是多么的残忍。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死,也没有人愿意受伤,所以,孙子兵法才说,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而王妃正是凭一己之力,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让他们全体靖南军都发自内心地钦佩信服。
以前,他们只对王爷唯命是从,现在,王妃在他们心目中,与王爷同等地位。
他们喜欢这样的王妃,也愿意拥护这样的王妃。
相比慕容骁的郁闷,张行舟心里门儿清,云州民众之所以这么快就了解到最新战况并且转变了认知,是楚昭在拿下王城的当天晚上就写了一封信,让他秘密派人送回云州交给了楚家钱庄的王宝藏。
后面这些事,应该是那个王宝藏找人散布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楚昭造势,把她从一个被外族掳掠的王妃打造成一个逆风翻盘的巾帼英雄。
这样一来,桃色艳闻就变成了英雄事迹,不仅能将坏的影响降到最低,还能为她收买更多的民心。
在此之前,张行舟以为楚昭是个知人善用,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才,现在他才知道,楚昭不仅是出色的将领,同时还是一个卓越的政治家,阴谋家。
如果她有野心,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羲和帝那样的千古明君。
张行舟下意识按了下怀里那块太极符。
他想,如果有一天楚昭真的要争天下,他愿意做她的马前卒,做她手中最锋利的刀,为她披荆斩棘,助她君临天下。
大军回到西南军营,楚昭和慕容骁用了两天的时间整顿兵马,一应事宜安排妥当后,才将营地交给张行舟和陆有为将军共同协理,赶在第三日清晨带着一队人马回了靖南王府。
路上,楚昭和慕容骁说,等到另一半靖南军也回来之后,第一个要论功行赏的就是张行舟。
慕容骁莫名想起那天乌云霁问张行舟是不是也很在意楚昭的话。
张行舟虽然没有回答,但他这些天来的行为却已经足够说明。
“那小子……哼!”他皱眉想表达几句不满,斟酌片刻,却只是冷哼一声。
楚昭转头好笑地看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慕容骁拉着脸说,“以后你离他远一点。”
说完又看向策马走在旁边的阿傲:“还有他。”
楚昭无语,揶揄道:“是不是还有铁锤,还有王宝藏,萧将军,吕君子,张大憨?”
慕容骁:“……你说得对,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人。”
“呵!”楚昭冷笑,“他们可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相比之下,王爷才是我最该远离的人。”
慕容骁顿时哑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以前本王确实对你有很多过分的地方,本王以后会努力弥补你的。”
“王爷想怎么弥补?”楚昭问。
“你想让本王怎么弥补?”慕容骁反问。
想昭说:“王爷给我一支队伍玩玩吧!”
慕容骁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过过指挥军队的瘾。”楚昭说,“我也不要王爷的靖南军,这次王爷不是借着打乌苏尔的名义把你从各处征来的兵马都过了明路吗,还有你从各州府拉拢来的兵马,王爷把这些给我带就行。”
“不行。”慕容骁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你一个女人带什么兵,让你抛头露面行医已经是本王对你最大的纵容。”
楚昭:“……”
狗男人,帮他打胜仗的时候他怎么没这么多事?
现在是又觉得不需要她了吗?
行吧!
不给就不给。
不给她还不会抢吗?
队伍入了城,城中大小官员或发自内心或为了打探消息,全都等在城门口恭迎王爷王妃凯旋。
城中的民众也比城外的更加热情,万人空巷前来迎接。
王宝藏甚至偷偷雇了几班锣鼓队和舞龙舞狮的,有大街小巷敲锣打鼓为王爷王妃歌功颂德。
萧将军和他的二流子兄弟们吹捧起王爷王妃更是不遗余力。
当然,主要是吹捧王妃,王爷只是捎带着夸一夸,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
楚昭听着这些夸赞她的话,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怀疑两人为了查找溢美之词,是不是把《说文解字》都翻烂了。
她忍着笑,在街道两旁找了又找,终于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楚淮,王宝藏和萧将军。
三个人发现她正往这边看过来,立刻跳着脚拼命挥手,一个比一个跳得高。
“长姐,长姐……”楚淮大声叫她,却被喧天的锣鼓声遮盖。
楚昭笑起来,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回到家的感觉。
这个单纯又乖巧的少年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让她的心灵不再悬浮,让她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阿淮。”楚昭笑着唤他,向三人挥手示意,只要她的声音也同样被锣鼓声遮盖。
慕容骁离得近,听到她在叫楚淮,又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真情流露,心中不免泛酸。
他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可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她对他的笑大多是冷笑,嘲笑,嗤笑,皮笑肉不笑。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发自内心地对他笑一回?
回到王府,老夫人和祁凤山早已带着合府上下在大门外迎接。
两人下了马,除老夫人之外,所有人都下跪行礼。
老夫人眼含热泪,拉着慕容骁上下打量:“现在谁还敢说我儿没有先祖的骁勇之风,先祖当年打乌苏尔都没有这么快呢!”
慕容骁忙叫住她:“母亲,这话可不能说,儿子怎敢与先祖相比。”
楚昭在一旁边暗自好笑,心说这孙子总算有点自知之明,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慕容青川当年打乌苏尔时,新朝刚刚建立,国库空虚,兵力不足,西南百姓因为长达十几年的混乱元气大伤,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将乌苏尔打得俯首称臣,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而他们这一次,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
老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满了,便讪笑着将话题转向楚昭:“你还好吧,没有被那王子占到什么便宜吧?”
楚昭:“……”
什么鬼?
她儿子就是骁勇善战,盖世无双,到儿媳这边,就只剩下贞操可以关注了吗,
那么,如果她说自己被占了便宜,老夫人会不会让慕容骁休了她?
别说,这倒是个摆脱慕容骁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