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声声没说话,只缓缓蜷起了捂着他嘴的手,江以谕握着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指:“说的都是梦话,还真是在梦里。”
“不是梦话,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宋声声含含糊糊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重新把脸埋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江以谕没听清她的话,只当她是在撒娇,他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腰间,又宠溺的轻顺了顺她的长发,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柔声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江以谕陪宋清一起站在后院商量院子的改造计划,宋声声上楼,一关上卧室的门,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那条她昨晚梦见的红色围巾。
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她皱着眉头,喘着粗气坐在被她翻找得乱糟糟的衣帽间的地板上,左右环顾着周围的衣柜,可想了又想,也记不得十六岁的她能将那条不好意思送出的,藏满了她懵懂心意的围巾藏在哪儿。
江以谕和宋清说完话,一上楼回到房间,刚走进来没几步,就看见了衣帽间的满地狼藉,和坐在中间地上生闷气的宋声声。
他在门口站定,试探着问道:“乖乖,你这是干什么呢?”
宋声声转头看着他,闷声闷气道:“找东西。”
江以谕往里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了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包,拍了拍,放在了门口的置物架上:“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拆家呢。”
“也差不多了,以谕哥,如果你是我,你想藏一个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东西,会藏在这间屋子的哪儿?”
江以谕拿起皮质单人沙发上的衣服,搭在扶手上,然后缓缓坐下,双腿交迭,摸了摸下巴:“你的衣帽间,应该平时都有人帮忙打扫吧?”
“嗯。”
“你要藏的是什么?红色围巾?你织的?为什么要藏?”
“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儿的时候,你就单说,如果你是我,要藏一件东西在这儿,你会藏在哪儿?”
“我?”江以谕放下腿,身体前倾,把胳膊支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交叉握起,笑了笑:“我不会藏在这儿,如果换成是我,我亲手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却不好意思送出去,那我每次看见这份送不出去的礼物,我都会反复害羞,甚至还会觉得难堪,所以为了不为难自己,我不会把礼物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至少不会放在我经常进出的屋子里。”
“那你会放在哪儿?”
“和那人有关的地方,小声声,你应该也会这么想吧?”
“和那人有关的地方?你在揣度我!”
江以谕笑着叹了口气,他靠向沙发靠背:“不是你问我的吗?那我肯定就要站在你的角度,把你当成一个角色,结合你的性格,帮你推测出符合你人物特点的行为。红色围巾,是送给我的?藏得时间不短了,一直没被人找到,要不就是确实不起眼没人会留意,要不就是你藏得那个地方,属于另一个人,阿姨和管家除了正常打扫,不会特意去翻找收拾。”
宋声声腾的站起身来。
江以谕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了笑:“有想法了?”
宋声声没理他,急匆匆跨过地上散落的杂物,快步出了门。
江以谕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起身慢悠悠地跟上了她。
宋声声小跑下楼,在江以谕以前住过的客房门口站定,这间屋子,以前江以谕每次在宋家留宿,都住在这儿。
可随着这几年他工作越来越忙,回京的次数越来越少,来宋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扇房门,除了保姆阿姨日常进去打扫外,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她回头看了眼刚从楼梯上下来的江以谕,继而握住门把手,轻轻转动,打开了房门。
因为很久没人住过,房间里的香薰味道里还夹杂着些许灰尘味,她曾很多次见江以谕走进来,然后关上门,又走出去,回来,离开……
在过往的许多年里,她敲这扇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
这间房间虽然也属于她家,但她没有理由,像进出别的房间那样,来去自如。
这里是独立,属于江以谕的地方。
因为知道江以谕在身后,所以宋声声走进去时,并没有关上房门,她径直走进衣帽间,打开了那些空荡荡的衣柜和抽屉,翻找了一遍后,她转头看向了正靠在门边看着她的江以谕:“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以谕朝正对着门口的,敞开门的衣柜扬了扬下巴:“这儿居然还有一套我的校服。”
宋声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全新无瑕,可见压根就没穿过。”
“我就喜欢盯着一套衣服穿。”
宋声声向后退了两步,靠着身后的衣柜:“我怎么像失忆了一样,真的好蠢。”
“也可能是因为你在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记得这件事,于是就很自然的选择了忘记,当时的我,就那么让你害怕?”
“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可能性渺茫,你说过你不会喜欢一个小屁孩,但那时,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小屁孩,你还一直跟着我哥把我当妹妹。再说了,我十六你二十,让你接受我的喜欢,我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炸裂,还有点儿变态。”
“你以前怎么不觉得?”
“也觉得啊,所以这不是暗恋吗?要不觉得……”
“不觉得会怎样?”
“估计早就被你当面拒绝八百次了。”
“倒还真是。”江以谕笑了笑:“小屁孩儿。”
“我现在长大了,你可以送我玫瑰花了。”
“送过了。”
“那算什么,再送一次吧,不过我能不能提点儿要求,我不喜欢颜色太淡的花,喜欢亮一点儿的,最好能开很久的那种,但也不喜欢太艳的,像红玫瑰那种很多人都送的我就不喜欢。”
“好。”
宋声声看着他笑了:“不过说真的,如果你当时回应过我的隐晦告白,我可能也不会喜欢你到现在。”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没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也是。”
江以谕笑笑,他站直身子,转头看向了里屋:“你要不进去找找?”
宋声声嗯了一声,走出了衣帽间。
江以谕在床边坐下,弯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第一层里,有一瓶过期的维生素片,还有一只银色的方形打火机,机身上,还刻着一个字母m,这是宋明的习惯,估计是哪次他从宋明那儿随手拿的,就忘了还了。
他推上抽屉,拉开了第二层,第二层里空荡荡的。
宋声声走到靠窗的桌边,蹲下打开了书桌下的柜子:“这个桌子的使用率估计是这间房里最低的。”
江以谕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我每次来你家都是来和宋明玩的。”
“你不和他玩,你也不写作业……”宋声声又拉开了另一边的柜子,她微微愣怔了一下,转头对上了江以谕探究的目光,江以谕问:“找到了?”
宋声声没说话,只收回目光,伸手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牛皮纸盒,她抱着盒子,起身拉开椅子坐下,轻拍了拍盒子上的薄灰,打开了盖子。
那条红色围巾正安安静静的被有些泛黄的白色包装纸包着,躺在盒子里。
她把手里的盒盖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撕开了包装纸,取出了那条针脚粗糙的红围巾,江以谕愣了愣,笑道:“还真有啊!”
宋声声瞥了他一眼:“我从来不骗人。”
“你前不久才骗过我一次。”
“说好了不提的。”
江以谕起身绕过床尾,靠坐在了桌边,他伸手从她手里拿过了那条红围巾,皱着眉头,翻着看了看:“为什么织红色的?你当时如果织了条藏蓝色或者灰色,说不准就送出去了。”
“红色显白。”
江以谕轻挑了一下眉:“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
“真的,这个颜色衬你,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我当时没送,现在也不送了。”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抢,江以谕眼疾手快,忙是侧身举起胳膊,拿开了围巾:“给我织的,就是给我的。”
“我还没说要给你呢!”
“你刚说,我要是不喜欢就还给你,用了还这个字,还不叫送?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当然也不会还。”
“你不讲理!”
“我现在占理,当然不讲。”江以谕美滋滋地展开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又凭感觉整理了一番:“好看吗?”
宋声声靠着椅背,嗯了一声:“就是我织的有点儿丑。”
“不丑,多好看。我这辈子还没人给我织过这些呢,你是第一个。”
“你妈妈也没给你织过吗?奶奶和外婆呢?”
“没织过,她们不会,没做过。所以,我一直是买着穿。”
“啊?那你还挺可怜的,我奶奶和外婆可会做这种针线活了,一直到现在,每年冬天我都能收到她们给我织的围巾帽子和手套。尤其是我外婆,她手特别巧,还会用钩针和线,钩小花,缝在手套和围巾上,可好看了。等今年冬天,我去帮你求一套,你说你是要外婆牌的,还是奶奶牌的?”
江以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难为奶奶和外婆了,我有这个就够了。”
“那我今年再帮你织一条新的。”
“好。”江以谕垂眸看着松垮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心里暖得不像样。
……
江以谕出门工作那天,宋声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热天非要把围巾装进包里带着。
下午,她收到了小陈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只见是一张江以谕的生图原片,照片里,江以谕妆造整齐,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西装,站在白色的幕布前,松散的垂着胳膊,眼神冷峻的凝视着前方,那双桃花眼里好像藏满了欲要惹人探究的故事。
而整张照片中,除了他这个人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脖子上围着的红围巾。
宋声声不用细看也知道,这就是她织的那条……
江以谕这个疯子,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戴着这条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红围巾去拍时尚杂志……
这也就是他这张脸和这身段撑着,不然单看这条围巾,是真丑啊!
宋声声一关上手机,就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到时候照片发出去,杂志出刊,这条围巾不要被网友骂得太狠。
晚上,江以谕工作完回家,宋声声已经做好了晚餐,她穿着围裙小跑到门口,问道:“五分钟前你不是还说路上堵车,得晚点儿才能回来吗?我还寻思着,怎么着也得晚个十几二十分钟呢。”
江以谕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刚和你说完,就不堵车了。”
“这是什么?”宋声声接过,打开袋子,低头看了一眼:“草莓蛋糕!”
“嗯。”江以谕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转身往屋里走:“摄影棚旁边的一家店,中午我看有工作人员在吃,她说味道不错,我就托小陈帮忙买了,给你带回来。”
“这么贴心。”
“还不是因为你喜欢。”
走到餐厅门口,江以谕轻推了推她:“你先去吃,我洗个手,换身衣服。”
“嗯。”宋声声拎着纸袋,走进餐厅在桌边坐下,然后看着江以谕有些疲惫的走进了卧室。
她把透明蛋糕盒从纸袋里取出来,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揭开盖子,又忙是规整了一下周围的餐具,然后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找角度拍了张照。
拍完,她放下手机,拿起叉子,舀了一小口奶油放进嘴里,甜滋滋的。
江以谕洗漱完出来,见她正拿着叉子围着蛋糕边,小口小口的吃着奶油,笑道:“大口吃啊,全是你的。”他拉开椅子坐下,喝了口水。
宋声声看着他笑了笑:“有点儿舍不得。”
“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买,不用舍不得,咱家这点儿经济实力还是有的,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
宋声声叉了一颗撒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的草莓递给他:“吃草莓不会长胖的。”
江以谕凑过去咬过了草莓:“嗯,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