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拍照的时候要带着那条丑围巾啊,也亏得造型师能同意,真是离谱。”
江以谕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奶油:“谁说那条围巾丑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小陈今儿又给你通风报信了?”
“就发了张照片给我看,没说什么。”
江以谕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笑了笑:“看了照片你就只注意到了围巾?”
“还有什么?你不是帅得一如既往吗?还非要我单独说出来夸夸你啊?”
“也不是不行,但你可以放大了再仔细看看。”
宋声声咬着叉子,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了那张照片,放大缩小,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没什么特殊的呀,造型也是中规中矩的,一身黑,搭条红毛线围巾,难不成你让我注意的,是你没穿内搭?最近健身效果显着,腹肌很漂亮?”
“往上看,谁让你看腹肌了。”
宋声声不好意思的笑笑,放大了他胸口的位置,看见了一只被西装衣襟挡住了一半的蝴蝶:“你什么时候去纹身的?怎么没叫我一起!”
江以谕哼了一声:“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为什么我天天躺在你身边,你都没注意到我的新纹身?”
宋声声一时哑然,她抬头看向江以谕,尴尬笑笑:“就……那什么,你最近老老实实穿着睡衣,我没什么机会看见,而且我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明园装修的事儿吗,学习上也的确事情多了点儿,你也一直在健身,对吧,也不是一直在家……”
“还有什么理由?”
“还有什么理由,就……确实冷落了点儿,你这个纹身好了是吧,疼吗?”
江以谕放下筷子,端起杯子,看着她喝了口水:“好的有点儿快,没来得及让你心疼。”
“是好的挺快的。”宋声声把手机重新倒扣在桌面上,拿着叉子小口吃着蛋糕:“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纹吗?你为什么不带我?”
“不想让你身上留下这些东西。”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希望你想纹身是因为你想,而不是因为我。”
“这……不冲突吧,我喜欢你,所以和你纹一样的纹身,那这纹身我也喜欢啊。”宋声声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你不想让我在身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是这样吗?”
江以谕放下杯子,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他避开了宋声声看向自己的失望眼神,道:“你不想看看我的新纹身?”
“不想,谁爱看谁看吧,藏这么久都不告诉我,可见你能憋的住,那就藏一辈子吧,永远别给我看。”宋声声把叉子用力插进蛋糕里,她站起身来,脱下了围裙:“你自己吃吧,我还有文献没看完,不和你说了。”
“乖乖,生气了?”
“这么明显你还要问?”
宋声声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他:“江以谕,你好像压根就没把我当成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家人,我在你眼里算什么?玩伴?朋友?还是什么?关于你的事儿,我哥比我知道的多,就连你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比我知道的多,你总怪我不能多在乎你一点儿,可你呢?有多在乎我?你明知道,我有多想和你一起去纹身,这是我们在真正意义上,要一起去做的第一件事,可你就算不想让我纹,你和我说啊,为什么什么都不讲,就自己去了。”
“想给你个惊喜。”
“现在是惊喜了,只是我开心不起来。”宋声声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转过头,伸手揉了揉眼睛:“不纹就不纹吧,本来我也怕疼。”
说完,她攥着手走向了书房。
江以谕看着桌上她吃了两口了蛋糕,抬手有些懊悔烦躁的揉了把脸。
书房里,宋声声坐在书桌前,委屈泛上心口,脑海里循环着江以谕满脸无所谓,说出的那句“我希望你想纹身是因为你想,而不是因为我”。
所以说到底,他心里完全就没有他们会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概念,或者说,她把一腔真诚给了他,他看见了,收下了,却不相信,他甚至到现在还觉得,她终归是他贪心才得到的妄想。
宋声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度理解了江以谕的意思,但从结婚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他就没和自己商量过几件,全都是发生了,开始了,结束了,他才轻描淡写的粗略交代几句因果,就算说完了。
纹身的事是,受伤的事是,和靳北笙联系是,就连给媒体放他家事的料也是,他什么都不告诉她。
每次她听宋明说起,江以谕和江原的恩怨发展,宋明每每问起,江以谕到底是怎么想的,宋声声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说,他有自己的想法,随他去吧,她懒得操心这些。
可她哪里是懒得操心,根本就是没得操心,因为他什么都不说,就连上次从江家闹了一场走后,江原和赵蓉又做了些什么,江以谕通通没提过。
她问了,他也是搪塞两句,就转了话题,根本不给她留多问的机会。
她知道,江以谕是不想让她担心,可夫妻之间,也不能一直报喜不报忧吧……
这样想着,宋声声心里越来越委屈,眼泪模糊了视线,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了摊开的笔记本纸张上,晕开了字迹。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又忙是抽了张纸巾去擦笔记本,可越擦钢笔墨晕开的范围就越大,最后黑乎乎一片,像蒙了一层雾,字迹也彻底模糊了。
宋声声叹了口气,她靠向椅背看着笔记本,发起了呆。
过了十几分钟,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她转头看向门口,清了清嗓子,说了句:“进。”
江以谕端着她没吃完的草莓蛋糕,慢悠悠的走了进来,他在她对面坐下,把蛋糕推向了她:“才吃这么两口,会饿的。”
宋声声拿起叉子,一点点戳着蛋糕。
江以谕静静看着她,半晌小心问道:“刚哭了?”
“嗯。”宋声声叉了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
“对不起,是我错了。”
“嗯。”
“别不理我,我没想让你不开心。”
“嗯。”
“要不,咱们再一起去纹一次?”
宋声声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怕疼。”
“乖乖,你要实在生气,你骂我一顿,打我几下都行,你现在这样,我害怕。”
“骂人太累,打你算家暴,犯法,打急了,你再还手,我得不偿失,不值得。”
“我不还手。”
宋声声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我平时就是嘴硬,实际上,我心里清楚,我就算学了跆拳道和散打,也打不过你。我不论是从力量还是技巧,都比不过你。”
“小声声……”
“我没事儿了,你不用想着哄我,你今天忙了一天也挺累了,去洗个澡睡觉吧,我把这几篇文献读完,就去睡觉,你不用等我。”
“乖乖,你别这样。”江以谕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宋声声攥起掌心,把胳膊从桌面上放了下去,她勉强笑笑:“我真没事儿了,你看我都笑了。”
江以谕默默收回手,他看着她小口吃着蛋糕,有些局促的捻了捻手指,好半晌,他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身上留下一些可能会后悔的……”
“属于你的痕迹?”宋声声接话道,她放下叉子,看向他:“可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还是说,你因为自己会后悔,所以想当然的觉得我也会后悔。”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觉得,我们可能在一起过不了一辈子?”
“也不是。”
“那你是怎么想的?是和我的婚姻给不了你安全感?我暗恋你的这么多年,在一起后,我为你做过的这么多事,都不足以让你觉得安心,到头来全是感动了我自己,是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有点想不通,我明明有好好爱你,好好在乎你,珍惜你,可你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呢?江以谕,我今天本来挺开心的,这段时间也挺开心的,可现在,我就是越想越难过,你想从我这儿找到安全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需要安全感呢?我对你也很没有安全感,你……你知不知道?”
她越说越小声,眼泪再一次涌出,终是泣不成声。
江以谕忙是起身,绕过桌子,把她紧紧拥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乖乖,你一哭我心疼啊。”
“可我也不能为了不让你心疼,就不哭了呀,我现在真的好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累,江以谕,我们会不会可能压根就不适合在一起?”
“你……你在说什么?”江以谕浑身一僵,他低头看着宋声声:“不要说胡话。”
“可我们总是吵架。”
江以谕彻底慌了,他紧了紧搂着宋声声的胳膊,声音满是慌乱紧张,甚至还有几分哽咽:“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吵架就是在磨合,磨合磨合就好了,乖乖,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会磨合好吗?会吗?”
“会,肯定会,一定会,别不要我。”他带着些恳求的,轻声补了一句:“求你了。”
宋声声叹息了一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她听着他慌乱的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喃喃了一句:“多对我坦诚些吧,也拜托你了。”
……
因为这一通不愉快,江以谕一整晚都紧紧抱着宋声声不撒手,就连她半夜想要去趟厕所,他都要站在门口守着。
宋声声也没多说什么,只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江以谕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宋声声喝了口水道:“没什么事儿,左右不过看几篇文献吧,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江以谕从厨房出来,解开了腰间系着的围裙,挂在了厨房门口的挂钩上,道:“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宋声声笑了笑:“你不会还藏着另一个明园吧?”
江以谕也笑了:“我倒是也想,只可惜,我妈没给我留下这么多的东西。”
“那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
一直到江以谕把车开进了京郊山里的江家陵园,宋声声才知道,他这是带她来见妈妈了。
下车后,宋声声跟在江以谕身后慢悠悠的走着,走了一会儿,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江以谕慢下了脚步,伸手把她拉到了身旁,小声问:“怎么了?”
宋声声左右看了看路两侧茂密的树林,道:“要来看妈妈,你怎么也不早说,这连束花都没买,看起来一点都不诚心。”
“花都准备好了,这里有人守着。”
“可我什么都没准备,江以谕你怎么总做这种先斩后奏的事。”
“别生气。”江以谕揽过她的肩膀:“妈妈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
“我错了。”
“每次都认错,每次都再犯,还总显得我好像在无理取闹,江以谕,你妈知不知道你这些臭毛病?”
“你一会儿告诉她,她不就知道了?”
“敢情儿你今儿是带我来告状的呀?”
“昂,不然呢?乖乖我和你讲啊,江家的列祖列宗,凡是能找着的,都在这儿了,你可以去和我妈告状,也可以和我爷爷告状,要是觉得我爷爷都管不了我,那就去找我太爷,想和谁告状都行。”
“告了有什么用,他们还能管你不成。”
“说不准呢。”
宋声声用力打了他一下:“你别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小孩啊,童言无忌?鬼神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这个道理你得懂!”
“那就不告了,还是乖乖疼我。”
“疼你个头!江以谕,我这次看在你列祖列宗的面子上,就勉强原谅你了。但你一会儿得当着你妈的面,和我保证,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必须和我有商有量,不许瞒着我,也不许骗我,更不许做先斩后奏,让我担心的事儿,你听见没?”
江以谕笑着嗯了一声。
宋声声并不满意他这种态度,又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好表态!”
江以谕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喊道:“我保证以后好好听老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