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带着尘土味道的微凉晚风扑面而来,似有一种莫名的劫后余生的宽慰,和叛逆过后的畅快。
宋声声还记得,宋明在刚出国留学的那段时间,迷上了赛车和摩托。
有一次,他在夜行飙车时,撞上了弯道旁的山体,出了车祸,情况还挺严重的,差点小命不保,电话打回国内,把王静和宋清吓坏了,两人连夜订机票,赶了过去。
从那之后,王静再也不许宋明做这种危险的事了,赛车和摩托更是不准他再碰,顺便还从国外分公司调任了一个助理,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盯着他。
宋明在监视下,夹着尾巴做人,老实了大半年,又求了好久,王静才撤走了盯着他的助理,这场车祸也给他留下了一到阴雨天,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会酸疼的毛病。
所以,以此为鉴,宋声声虽然喜欢类似极限运动带来的快感,但却始终不敢太出格的去试,甚至她从高中毕业至今都没下定决心去考驾照。
或许是骨子里,一直被压抑住的天生自带的叛逆,也或许是对刺激快感的追求,在尝到甜头后,不受控制的兴奋了起来,她亮着眼眸看着江以谕道:“再跑一次吧!”
江以谕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行啊,走呗。”
几场过后,车再次停在了终点,宋声声从车上下来,撩了把散在肩上的头发,看着江以谕把车钥匙扔给了工作人员,又说笑了几句。
她向他走了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江以谕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她往赛车场的出口方向走:“怎么样,开心吧?”
“嗯,超开心,但今晚的事儿,绝对不能说出去,如果让我妈知道咱们今晚来玩赛车了,她会气炸的。”
“那就不说,接下来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儿啊?我们还不回家啊?”
“天还没亮呢,回什么家呀,你睡了一下午,还没睡够啊?”
宋声声抬头看向他,又朝他靠了靠,像说悄悄话般,小声道:“第一次夜不归宿,十分新鲜!”
江以谕宠溺的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和我在一起,不算夜不归宿,但如果我不在,你还敢这样,我会比你妈更生气。”
离开了赛车场,江以谕并没急着去开车,而是带着宋声声爬上了赛车场后面,不高的小山。
他们站在山顶上, 江以谕伸手拨开了挡在宋声声眼前的树叶枝杈,城市夜景在他们眼前展现,霓虹闪烁,在灯光的照耀下,城市上方好像笼罩着一层发光的薄雾,江河蜿蜒向东延展,水光粼粼,映着天上的明月。
晚风徐徐吹来,身旁树叶随风而动,哗哗作响。
如果没有蚊虫,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安静了一会儿,宋声声笑笑道:“此情此景,你知道最适合做什么吗?”
“什么?”江以谕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从身后拥住她,弯腰,把下巴垫在了她肩上。
宋声声握住他的手,道:“如果不是想谋杀我,把我推下山去,那最适合的就是求婚了,天上的星星和大半个城市,都是我们的见证,多浪漫啊。”
“乖乖,你能不能不要总想些奇怪的事,还谋杀呢,遵纪守法不好吗?”
宋声声笑笑:“那就是后者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她侧头看向他,江以谕愣了一下,别过脸,轻咳了两声:“看你说的,话已至此,我要是没什么安排,是不是显得特不懂事儿?”
“倒也不用勉强,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我在道德绑架。”她说着捏了捏江以谕的手,江以谕又咳嗽了几声,收回了一侧胳膊,半晌,磨磨蹭蹭的握着拳,重新环住了她的腰:“要不,你闭一下眼睛吧,我说睁开,你再睁开。”
“好。”宋声声听话的闭上眼,江以谕反握住她的左手,将手里的戒指轻轻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在身旁路灯的照亮下,戒指上的那一小枚钻石,闪着耀眼的光。
宋声声嘴角上扬,在听到江以谕说可以睁开眼睛后,她故作淡定,实则迫不及待的抬起了手,对着灯光看了又看,越看越满意。
这枚戒指和她当时同江以谕一起躺在病床上,给他描述的想要的婚戒款式,几乎一模一样,素圈,一小枚钻石,低调低调,再低调。
“真好看。”宋声声笑道:“你的呢?我想看看你那枚!”
江以谕放开她,走到了她身旁,莫名有些害羞的摸了摸鼻梁:“那什么,你先别着急,我还没送完呢。”
宋声声看着他,轻挑了下眉:“还有什么?”
江以谕抿了下唇,带着些慌乱的又把手伸进了口袋,他看着宋声声,迟疑了片刻,这才把握拳的手拿了出来,递到了她面前,缓缓展开:“刚给你戴上的那枚戒指,是你喜欢的,但钻石太小了,不够有诚意,而且我瞧着别人求婚,那钻石都得是越大越好,别人有的,你也得有,所以,我又准备了一枚。”
宋声声看着躺在他掌心的那枚嵌着一颗大钻石的夸张戒指,眼皮跳了跳,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江以谕,你这枚戒指是从哪儿买的啊?”
她这一笑,江以谕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我找设计师定制的,等了好久呢!不好看吗?”
宋声声拿起戒指朝他晃了晃:“你自己看看,这和找颗不大的鹌鹑蛋,再给它套个圈绑手上有什么区别?这么大的钻石,多少也应该稍微配点碎钻做个造型什么的装饰一下,他倒好,几个角一固定,直接给你镶在素圈上了,圈还这么细,纯纯头重脚轻,这买假的都不敢买这样的。你这不就是单纯被骗设计费了吗?”
江以谕皱着眉头,拉长音嗯了一声,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确实有点儿你说的感觉。但……你不是就喜欢这种简约的风格吗?”
“我喜欢的简约但好看的,不是纯简约。”
江以谕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过了戒指:“唉,本来以为是额外的惊喜,现在倒成笑话了。”
“虽然不好看,但惊喜还是惊喜的,就是你记得明天回家,给我签个赠予协议。”
“嘿,小声声,你是不是浪漫过敏啊?我这好端端的一场求婚,你怎么搞得像要和我分家了似的。”
宋声声耸了下肩膀,从他手里拿回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对不住,主要是这颗钻石吧,确实挺贵的,嗯。”
“你还嗯?好好的浪漫气氛,全毁了。”
“那你回头再补一场,或者我现在把戒指还你,我们再重新来一遍。反正也没人规定说,人这辈子只能求一次婚,结一次婚,多走几次过场也没什么。”
江以谕看着她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更气了。
他烦躁的叹息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大石头,气鼓鼓的走过去坐下,赌气道:“我这人传统,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婚也只结一次,宋声声你别给我动歪脑筋,我之前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走的,那以后也别想跑。”
“谁说我要跑了。”
宋声声走到他身旁坐下,很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上:“我有一句特别喜欢的诗词,是唐朝李贺写的,‘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人生不过尔尔,但和你在一起,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青天厚土,月寒日暖,人寿百年消磨不够。”
“是爱我的意思?”
“嗯,是啊,还是会一直一直爱你的意思。”
江以谕窃喜,佯装勉强的笑了笑,他清了下嗓子,有些傲娇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枚戒指,递给了宋声声:“帮我戴上。”
宋声声笑道:“是你求婚,还是我求婚啊?”
“我求婚,但这是男款戒指,我的,咱们家再以你为尊,也不能戒指都被你一个人戴着吧!”他又把手朝宋声声递了递:“快点儿,我等着呢。”
宋声声拿过戒指,轻轻推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真是够草率的。”
“本来一点儿都不草率,我还想着你可能一开始猜不到我想干什么,然后看着看着远方夜景,正沉醉着,我唰的一下掏出戒指给你戴上,然后你看着戒指,肯定特感动,然后我再唰的一下拿出一枚戒指,给你个惊喜,说不准,你能感动到掉眼泪。结果,第一个环节就失败了,宋声声,你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胆子大也就算了,还这么聪明,完全不给我留活路。”
“和吃什么长大的没关系,是我太了解你了。”她又仔细的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听着耳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突然对江以谕起了逗弄心思。
她趁江以谕正沉浸在吐槽这次失败的求婚经历之际,突然搂住了他的肩膀,压低了他的头,凑过去,紧张兮兮的小声道:“以谕哥,我和你说个事儿。”
江以谕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你说。”
“你刚有没有听见,咱们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就是那种咔嚓……咔嚓……踩碎树枝和枯叶的声音?”
江以谕缓缓蹙起了眉头:“没有吧,你听错了。”
他刚想回头,宋声声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制止了:“嘘,别回头,你听没听过一句老话?人身上有三把火,一把在头顶,两把在肩上,半夜走夜路,在外面,听见奇怪的声音千万别回头,不然,身上的火会被拍灭的。”
江以谕最怕这些鬼啊神啊的,宋声声又语气严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真的听见了身后有踩碎树枝的声音:“乖乖,你别吓我,这可不是荒山,不能这么玄乎。”
“那你说,会不会藏着什么变态,凶杀案,谋杀……也许明天我们会躺在山脚下被人发现……”她越说声音越小,江以谕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故作镇定的笑笑,搓了搓手臂:“别开玩笑了,一点儿都不好玩。”
“真的吗?”宋声声语气未变,又问了他一次。
江以谕看着她直勾勾瞅着自己的眼神,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头也下意识往远离她的方向躲了躲,可他躲一点儿,宋声声就往前凑一点儿,始终和他保持着十分靠近的距离。
“以谕哥,你害不害怕?”
江以谕强撑着笑笑:“不怕,怕什么啊,没什么好怕的。”
“你说,这里有没有监控?”宋声声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江以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觉自己被吓得,腿脚都有些发麻了:“有是有,但我听,山下赛车场的老板说,这个山地公园啊,这两天线路检修,监控好像坏……了……”
“坏了?那就真的坏了。”宋声声说着,转头看了眼离他们不远的路灯,江以谕试着推了推她,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把她推开,宋声声突然猛地转头,诡异的笑着,向他扑了过来。
江以谕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宋声声便搂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那双好看的杏眼里噙着浓浓的笑意。
江以谕明白自己这是又被她捉弄了,虽然刚才他全程半信半疑,但怕也是真怕,出丑也肯定是出丑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掐住了宋声声腰,将她抱到了腿上,带着些报复性的回吻着她,直到宋声声有些喘息不过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乱着呼吸放开了她。
宋声声伏在他肩上,他轻抚着她的长发,凑在她耳边,笑着低语警告:“不准再骗我。”
“谁让你信的。”
“你啊,你说的话我都信,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声声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笑得肩膀轻颤:“傻透了。”
“我傻透了,你坏透了,咱俩,绝配!”
……
凌晨五点半,两人牵着手,偷偷溜进了家门。
结果还没等他们来得及上楼,就撞见了早起的宋爷爷,宋爷爷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摸了摸头,问道:“你们俩这是刚醒,还是刚回来?什么时候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