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烧伤科出来,就接到了司寇蕖请吃饭的电话,说是前两天任白住院,现在痊愈出院要好好庆祝一下。
司寇蕖订的是一家四川火锅店,但是店面却很干净,像一家甜品店一样清新。
“可真是难为他,火锅店都能找个这么清新的。”敬美筱忍不住感叹。
“这不看准你是个小姐姐,想吃火锅又不想沾一身味道,特意选了这么一家店不是?”任白这张嘴当起红娘可从来不含糊。
“好啦好啦,你就这么想让我嫁出去?”敬美筱嗔怪。
任白远远地看见司寇蕖向着她们招手,便带着敬美筱走了过去:
“我家师哥怎么今天有空想起来请我俩吃饭了?这不年不节的。”
司寇蕖看着敬美筱,过了一会儿才跟任白说:
“这,这不是你刚出院吗,祝贺你康复。”
任白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拆穿。哪有请刚刚痊愈的人吃火锅的?倒是敬美筱无辣不欢,隔三岔五就要吃一顿火锅解解馋。自己这个大病初愈的人不过是个陪衬罢了,不过倒也没那么娇气,司寇蕖拿着自己当幌子,吃他一顿火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蒸腾氤氲,司寇蕖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那个叫高什么的,跟你们玩的挺近的那个大哥,你们了解吗?”
“章顾的同学,”敬美筱扒拉着碗里的涮肉,“怎么了?”
“我总感觉之前见过他怎么,但也可能是我记不清楚了。”司寇蕖说。
“你怎么可能见过他呢?你比我们大两届,他研究生考进来的时候你已经毕业走了啊?”任白说。
“说的就是,”司寇蕖说,“但是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学校里面看见过他,几年前吧,不是最近的事儿。”
“那就是应该来咱这儿看看吧,咱东大是个开放式大学,谁不能进来啊,好多外校的人看着咱们地方大,每天过来自习呢。说不定就是那时候见到的。”敬美筱说。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记不清了,来吃肉!”司寇蕖觉得敬美筱说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想。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任白脑中总是回想着上午户江河说的那些话,说不定高锟然真的有什么事情被梁鹏志抓着呢?这样去控制老高做什么事情,不也是易如反掌吗?而且虽然嘴上说着男女平等了,但是女生的名声却还是根深蒂固地更重要一些,想要控制男生,没有点实在把柄,光靠威胁可不够啊。
敬美筱看任白面色凝重:
“怎么了?”
“辣着了。”
“嗨!”敬美筱一脸嫌弃地给任白又倒了点饮料。
其实任白能猜到大概是什么事,大一升大二的暑假前夕,任白依稀记得整个学院都“出事了”,原因是一个学生把一个老师给告了,听说这老师操纵保送和奖学金名额,把几个学术水平非常一般的人都保送成了研究生,还私自分配了不错的导师,几乎是保住了后半辈子的饭碗。任白知道章顾就是那次风波的受害者,也是这件事的愿原因,章顾选择不再念研究生,而选择去了一家翻译公司工作。
但是东大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竟然拼命把这件事压了下来,网络上竟然找不到这件事情的蛛丝马迹,连个人在社交网络上吐槽说这件事的都没有。加上章顾也不愿意让当时的自己知道太多这些事,只是告诉自己被某个人顶了名额,具体操纵这件事的老师是谁,揭发这件事的学生是谁,章顾都没有过多透露。
而任白细细推算着,当年学院把梁鹏志的本科课程能删则删,不能删的全都找别的老师去讲,对外直说梁鹏志要去下田野调查,因此当年也没有再收新研究生,毕业年级的学生都找别的老师去修改论文了。
那么当时那个操纵保送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梁鹏志呢?
然而梁鹏志只有一个副教授的头衔,也不担什么行政职务,怎么可能操纵得了这么大的局?
而且,梁鹏志只被“发配”了不到一年就回来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更硬的背景是她们不知道的呢?
心事重重地吃完一顿饭,任白回到了敬美筱的住处,躺在床上,无聊拿出手机,不知不觉地就打开了和章顾曾经的聊天记录。任白看着看着就笑了,原来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说话竟然是这么客气的,自己找他的时候要说一句“师兄你好”,章顾有事儿找自己的时候要问一句“师妹在吗?”,两个人生怕哪里不知道惹了对方生气,还要拿着不少表情包护体,任白不知不觉地竟然也攒了不少的表情包。
任白看了一会儿,眼睛也湿润了。两个人到有的没的瞎聊,从吐槽老板的秃头到今天老师的课又卡壳了,从天上的小行星到第二天想去打卡的餐厅,而后两个人的交谈因为种种原因越来越少,生怕留下痕迹,再到后来,两个人聊的是在哪里看房,哪里的房子性价比高,买了房子之后究竟是要养一只柴犬还是哈士奇,再后来……
就没有后来了。
可能有些人就是要在你人生的某个节点狠狠地踩下两脚,才不枉当初来过。章顾就是那个在任白心头走过留下脚印的人,这么多年,章顾仍然是那个几年前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为她开路的小哥哥,仍然是那个虽然双方都被原生家庭或轻或重地拖累着,却也愿意给对方温暖的人。
任白已经不是16岁,经历过什么轻伤再去看看大千世界就忘了;任白也不是56岁,任她经历什么打击也能云淡风轻地笑着看。
她就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姑娘,带着一点点现实和物质,却还想着心底的那个人,正是一个拿不起又放不下的年纪啊。
任白拿手背抹了抹眼泪,抬头却看见,黄勤竟然站在门口有一段时间了:
“阿姨?”任白赶紧整理好心情,坐了起来。
“好孩子,想咕咕了是吗?想就哭出来,阿姨也想着呢。”黄勤好似听见了任白之前似有似无的啜泣,听出了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