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衔泥,处处柳树抽新芽。从去年寒冬到今年春日,华山乃至整个江湖就没有一日平静过。说风起云涌可能有些过,但所有江湖门派甚至官场都或多或少卷入其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湖共主、五岳派掌门方泽,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去年冬日,饶有兴致的将自己小院改成“扶风听雪楼”,终日与任盈盈、曲非烟、仪琳三女,抚琴赏景,其乐融融,尽得逍遥之乐。便是五岳派太上长老令狐冲等闲也难得与其见上一面。
“盈盈,你说我像不像京城那位?只顾修丹炼汞,不理朝政?”
方泽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赤着双足,在庭院中剑舞翩翩。
任盈盈将手在琴弦上一按,琴声便戛然而止,她浅浅一笑道:“你不像本朝天子,倒像汉成帝、唐明皇多一些。”
曲非烟与仪琳也是点头赞同。
方泽哑然失笑:“那你们谁是赵飞燕?谁又是杨玉环?”
仪琳一本正经地说道:“方大哥,这两个可都没有什么好名声,任大小姐与非非可是要比她们强的。”
“那你的意思是,她们两个比赵飞燕与杨玉环强,我便和汉成帝、唐明皇是一丘之貉咯?”
“自然不是……方大哥,武功天下无敌……急公好义……不为美色诱惑……”仪琳生怕方泽见怪,一边说话一边急得脸也红了。只是她越急便越口不择言,加之她生平从不说谎,这次说“方泽不为美色诱惑”已经大为本心了。
任盈盈闻言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仪琳的肩头,“他逗你玩哩。”
曲非烟拿来外套为方泽披上,仪琳见状急忙拿起毛巾想要为方泽擦汗。方泽将长剑一把钉入院墙,一手一个,将二女揽入怀中,左右在她们脸上各啄了一口,哈哈笑道:“我自己有手,这些事情怎敢劳动二位娘子?”
任盈盈正色道:“如今万事俱备,我们什么时候攻打黑木崖?”
方泽点点头,问道:“守诚与英姐儿那边怎么样了?”
“有你一品护国真人印信,英姐儿是宁国县主,雄哥儿是锦衣千户。周边五府七县又有哪个敢阳奉阴违?再说了又不是调动大军,不过是调动千余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罢了,哪个地方官府敢多管闲事?”
“这么说短短三个月,日月神教安插在外围的钉子已经尽数拔除啦?”
任盈盈点头道:“不止如此,日月神教青龙堂、白虎堂、风雷堂、朱雀堂,四去其二,朱雀堂堂主被守诚一掌劈死,风雷堂副堂主鲁大海被雄哥儿一刀挥做两段……泽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方泽摩挲着衣襟,缓缓说道:“时机未到,我们什么也不做。盈盈,山上有什么动静吗?”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年前就走了,临走之际和大师兄有一番密谈。至于说了些什么,你自己去问大师兄吧,他几次想来禀告,你都避而不见。泽哥,你这样我们都很担心你。”
任盈盈担忧之色毫不掩饰,她蕙质兰心,怎看不出方泽虽与她们朝夕相处、寸步不离,但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阴冷,仿佛变了一个人般。
即便是他对他们三人依旧笑语晏晏,尊重有加。但就算曲非烟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面对方泽也多了几分小心。不是怕方泽对她们不利,是怕一个不小心,他就离她们而去。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相当准确,任盈盈心中已经断定,方泽现在日夜陪着她们,就是为了离去在做的补偿。
“我陪着你们不好么?”方泽笑道。
任盈盈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是这个对于什么都不甚关心的方泽,不是她爱煞的那个方泽。她眉头一皱,说道:“对了泽哥,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大师兄的结拜兄弟成大器死了。”
任盈盈说完便盯着方泽,若是方泽听到这个消息仍然无动于衷,那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泽明显一愣,转瞬又平静地问道:“怎么死的?”
“与你和大师兄都有些关系……他因为听到有人谣传,说你为了得到小师妹,就设计陷害大师兄,所以与人起了冲突,被人杀了……”
“对头是谁?”方泽语气越来越冷,不自觉手上用力将茶几都捏下来一角。
“五虎断刀门。不过解帮主已经带领丐帮将其剿灭了……”
“五虎短刀门掌门张百世,是震山子记名弟子,震山子教徒无方,怎不见他来请罪?盈盈,你去传我盟主令旗,令守诚尽起五岳派精锐将震山子擒来听候发落。”
任盈盈、曲非烟、仪琳三女闻言无不面面相觑,只觉得一股陌生感扑面而来。曲非烟甚至有些恍惚,第一次对着方泽喊道:“泽哥,当年左冷禅行事也是如你这般跋扈,你忘了当年你为了救我和刘爷爷一家几乎丧命吗?”
方泽表情越来越冷,冷哼一声道:“当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以我只能任人宰割,如今大势在我,自然顺昌逆亡!”
曲非烟如坠冰窟,她完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方泽口里说出来的。
仪琳低头不住诵经。
任盈盈直视方泽,似乎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她正邪之念甚淡,方泽要她正,她可以做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女侠,方泽若是邪,那她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但她知道这话不是出自方泽本心,当即有些不满地说道:“泽哥,我们夫妻一体,你何必故意说这些话来惹非非担忧?”
方泽抚了抚曲非烟的头以示歉意,喟然长叹道:“成大器本事不济,却嫉恶如仇,甚至还得罪过我,在岳阳城里吐我一身唾沫。可我偏偏觉得,要是这个江湖少了这样的人就会黯然失色。我是真想任性一回,将震山子擒回来教训一顿,看看他教的什么狗屁徒弟!惹恼了非非,是我的错。”
他话一说完,身上那冰冷的气息顷刻消尽。曲非烟当即破涕为笑,捶了方泽两下,依偎在方泽怀里。
任盈盈却仍然有些担忧方泽,试探着问道:“泽哥,若是这大侠当得实在太累,不如我们归隐山林吧!”
方泽长身而起,坚定地说道:“陆离大仇未报,现在还不是隐退的时候。
对了盈盈,我师傅有没有消息?”
任盈盈摇了摇头,“即使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城那边也没有丝毫动静。岳先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方泽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呀?按理说师傅即便不在朝廷任职,也不该如此悄无声息才是呀?”
方泽摩挲着有些胡茬的下巴,在小院中踱来踱去,陷入沉思之中。
“当真没有岳先生的消息,皇帝现在最信重的是一个叫做严嵩的老倌,把那些个官儿收拾得叫一个惨……”
“严嵩吗?”方泽对于嘉靖朝的这个首辅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不关心这些,所以听过就算。他现在有许多不解之处,急切地想要向岳不群请教。只是岳不群音讯全无,让他失落不已。
有些事情想不通,方泽索性懒得去想。他返身入屋内,穿戴整齐。然后将手一招,钉入院墙的长剑颤动不已,“铮”的一声响,便回到了手中。
方泽振奋精神,一扫颓态,朗声吩咐道:“盈盈,你传掌门之令要守诚安营扎寨,不要冒进;仪琳,取我盟主令旗、印信,安排平之通知各派,尽起精锐,前来听候调遣……昆仑派那里,务必要震山子亲自出马;非非,你来磨墨,我要写信……”
…………
“我啐你三口,你掼我一跤,我们扯平了。”
成大器言犹在耳。
山顶上白衣飘飘,方泽寒暑不侵,今日却感觉这春风有些刺骨的寒冷。
“盈盈,奏一曲笑傲江湖,为夫一杯白酒遥祭丐帮成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