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倾泻进这条阴暗偏僻的小巷,一只黑猫轻巧地从一堆杂物上跃上院墙,找了处有阳光的地方慵懒地卧下,刚要入眠之际,忽有两个人影匆匆闪进了这里,黑猫惊叫着逃走了。
这二人正是之前在集市上卖艺的夫妇,他们步伐极快,带起的疾风甚至卷起了灰尘和落叶。这条小巷已经废弃多时,道路两旁和尽头处堆了不少附近邻里的杂物,二人匆匆躲入一堆破椅烂桌后面,开始换衣。
只见夫妇之中的妇人,取下了脸上的面纱,卸掉了厚重的假发和饰品,又将一块帕子打湿,将脸上厚厚的脂粉擦去,露出真实容貌,竟是一个方脸的男子,而那汉子则摘掉了斗笠,将脸上贴着的假胡子扯了下来,原来这二人,正是敏哥和捷弟。
捷弟将手中的物什往地上重重一丢,忿忿道:“真是他娘的邪了门了!”
敏哥则要淡定许多:“我们最近遇到的邪门儿事还少吗?”
捷弟又道:“昨夜你为何不拦着我!”
敏哥一听这话,便来了气:“你这臭小子,竟怪到我头上了!昨夜要不是你赌劲上来,拉都拉不走,我们能把身上的银钱都输光吗?”
捷弟面露羞愧之色,懊恼到:“谁知道那女子运气那么好,竟将我们身上的银钱都赢了去,不过最后她也没能拿走那些钱,倒是便宜了赌坊老板。”
“捷弟,你这冲动的劲头一上来,便什么判断都没了,你难道没看出来,那女子是个新手,赌坊老板是有意让她赢的吗?”
“你是说那老板……”
“没错,老板是故意让她赢的,遇见这样的新手,先让她赢,让她以为赢很简单,再让她输,这样她就会为了翻本,一直玩下去。”
“唉,都怪我当时急着翻本……”
“说到这,我就不得不说你几句,明明说好的玩几把就走,你可倒好,输了几把便红了眼,非要把本赢回来,要不是你,我们会像现在这样身无分文、卖艺求援吗?”
捷弟见敏哥现在真的生了气,急忙讨好般的将水囊递给敏哥,话题一转道:“刚才我们‘表演’了半天,有道上的朋友出现吗?”
敏哥接过水囊,喝了口水,摇摇头说道:“那段口技是告诉道上的朋友,你我二人路遇麻烦,如果是道上的朋友肯出手相助,则会将铜钱按特殊的方式排列,以此告诉我们消息,可我刚才观察了半天,给钱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他们只是将铜钱随意丢入碗中。”
捷弟有些失落,又说道:“那,要不换个地方再试试?”
敏哥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毕竟是在鄢国地界,时间长了容易引人注意,我们只能在清早这种人少的时候露面来碰碰运气,再说,你我二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若是道上的朋友不肯出手相助,又将此事传了出去,恐怕有损名望。”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从昨晚到现在,我们都两肚空空呢!”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有些事我得先琢磨琢磨。”
“什么事?”
敏哥若有所思道:“从我们接这趟活儿开始,就遇到了不少蹊跷之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刺杀这‘票子’的时候吗?”
“记得,接了这活儿之后我们才知道这‘票子’的身份是个要去和番的王爷,连着好几日,他都住在使馆里,身边守卫众多,还有两国的使团在,不太好找下手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他去往郊外的玄渊观,我们就在那里下的手。”
“当时你我二人步步杀招,杀死那几个守卫后,他也挨了两刀,最后慌不择路,逃至崖边,脚下一滑,掉了下去。我觉得他身受重伤,又掉下悬崖,定是活不了的,便没有确认尸首,可没想到过了半月,他竟然毫发无伤的上路了。”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样想,就算他养了半个月的伤,也不可能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这是我们第一次失手,难道,他的体格真的异于常人?”
“不,绝不可能。”敏哥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捷弟问道。
敏哥又说道:“这就是第二件我觉得很蹊跷的事,那次我们失手之后,买主便让我们一直跟着,要我们在这里等到遂国的人马撤走之后再动手。我们在县衙准备第二次刺杀时,一支好像是箭的东西射入了他的房间,他揽着公主躲开了那支箭,当时看他使用的步法,他分明是会武功的!而我们第一次刺杀时,他毫无还手之力,只顾逃跑,是不会武功才对啊。”
“这……会不会是装的?”
“不会,当时那种状况下,他肯定会使出武功自保的,不过我也是后来才想到这点,觉得蹊跷非常。”
“是啊,九王爷的事儿,民间也有些了解,从未听闻过这位王爷是孪生啊。”
“还有最后一件事,按他的身份,我们第一次刺杀失败之后,就应该被追捕了,可是到现在,我们也没听到任何风声,甚至我们跟了他一路,也没有任何被追捕的迹象,就好像刺杀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你这么一说,确实太过蹊跷,那咱们后面还继续刺杀他吗?”
敏哥顿时愁容满面:“怕是不行了,这次刺杀又失败之后,他弄出的动静不小,他的身边一定会守卫森严,再想靠近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捷弟听得此话,也跟着发起愁来:“他们本来就是要往鄢国国都去的,这下一定会加快行程,怕是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我们难找机会了,可是杀不了他,我们又毁约了,唉……”
“唉,这些先放一放吧,先把眼前这关过去,想想办法筹些银钱再说……”
“好吧……”
……
这二人正专注地嘀嘀咕咕,全然不知这些对话净被墙上一人听了去。公子瑾扒在相邻小巷的墙头,捏紧了拳头,看来两次刺杀确实是这二人所为,身后买主的目的,就是要致胞兄于死地,只是现在还想不明白,买主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挑选刺杀时机,而自己也已经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引起了二人的猜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将此事汇报给买主,看来今后要小心行事。不过现在这两个杀手也遇到了麻烦,身上的银钱竟误打误撞地被泽兰“赢”了去,而他们好像也不知道买主的真实身份,只是听命行事,若是能盯紧他们,说不定可以等来下一次买主和他们互通消息,到时也许能查出买主的身份。
主意打定,公子瑾欲从墙上溜下,正在这时,忽觉小巷入口快步走来一个人,扭头一看,正是泽兰,只见她换了一身装束,正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这边而来。
公子瑾顿时进退两难,看这架势,泽兰定是冲自己来的,若是在这等着泽兰,凭泽兰那嗓门,一定会惊动墙那边的二人,若是迎上前去,又怕那二人离开,公子瑾左右看看,还是从墙上轻轻跳下来,主动迈步迎了上去,不管怎么说,总比惊动了二人要好。
泽兰倒也不掩饰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身上为何会有皇室之物?”
公子瑾故意伸开双臂,明知故问道:“你说我身上有皇室之物,是什么?在哪呢?”
“少装!你那块玉,是从哪来的?”
公子瑾挑眉道:“那你是承认,偷了我的玉了?”
泽兰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那……那是我无意中拾去的……”
公子瑾轻哼:“呵,既然是你拾去的,你又怎么知道这玉是我的?”
“唔……”泽兰一时语塞。
公子瑾轻叹一声:“那日我寻到一家成衣店,正在隔间更衣之时,却遇见你这小毛贼,你不但趁我衣冠不整时偷走了我的玉佩,还趁机摸走了店里的几件衣裳,若不是我没穿好衣,早就追上你了,可是,你既身为捕快,又为何知法犯法呢?
泽兰惊道:“你如何得知我是捕快?”
公子瑾无奈道:“这么久了,你都没发现你身上少了什么吗?”
泽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的官牌不见了。
公子瑾从怀中摸出官牌,在空中晃了晃说道:“这是早上我在你的外衫里发现的,不过——”公子瑾停顿了下,上上下下打量着泽兰,“就你这个丢三落四、毛毛躁躁的样子,你是捕快啊?真是看不出来……”
泽兰一把抢过官牌,恼怒道:“我现在可没工夫跟你解释这些,近日公主可在本县,而你身份不明,身上又有皇室之物,如果这是你偷来的,我就找人抓你去报官!”
“哟,这么一看,你倒是像个捕快的样子了。其实昨晚我们在赌坊那里时,你就已经认出了我是玉佩的主人,才一直想甩掉我,今日早早便说有要事去办,就是想去赌坊把玉找回来,好还给我吧?结果你又得知这块玉是皇室所出,所以这才急急回来寻我,想问清楚。”
“你也早就认出是我拿走了你的玉佩,所以才一直跟着我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那些乞丐都是我的朋友,想知道一个人的去处,有谁会比遍布全县的乞丐们更清楚呢!”
“原来是这样,那为何你知道了这块玉是皇室之物后,就这么急着要来找我?”
泽兰无奈道:“我……我有其他事情要办,不想因为此事被官府找到……”
“那,现在玉佩在哪里?”
“已经在官府手中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