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明月高悬,一缕淡淡的白汽从一间茅草屋中升腾而起,随风消散。这里是郊外一家小药铺的卧房,公子瑾躺在软草垫起的席上,仍在昏睡,泽兰在一旁煎药,小明子也跟着来了,跪在席边,给公子瑾擦着额头的虚汗。
小明子问泽兰:“他这是怎么了?”
泽兰一边对着煎药的小炉子扇着扇子,一边说道:“肯定是昨天晚上受了凉,又喝了我们给他的水,这会就呕吐发烧了。”
“啊?那水我们不是煮沸了吗?再说,我们也天天喝啊,也没有什么事。”
泽兰回头看了一眼公子瑾:“你看他的样子,肯定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身子娇气,哪能跟我们比。”
“哦……”
二人说话间,公子瑾悠悠转醒,朦胧之中,公子瑾努力地抬起酸软的胳膊,先是摸了摸自己胸前,还好,衣服并没有被脱下来,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边,胡子也还在。
听见动静,泽兰回过头来,看到公子瑾醒来,轻声说道:“你都烧得迷迷糊糊了,还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服,所以没有给你脱。请了大夫来给你把脉,你也不让,所以大夫只好观察了你的脸色,询问了你的症状,给你开了药方。”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泽兰说着,将煎好的药倒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待变凉,趁着这会儿功夫,泽兰将另一边卷着的席子铺开,仔细地收拾着。
“你也……睡这?”公子瑾虚弱地问道。
“是啊!”
“你我怎么能同睡一室呢?咳咳……”
“你生病了,所以我要看着你,再说,你又打不过我。”泽兰翻了翻白眼,“你刚刚退烧,又一天没吃东西,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能干别的事吗?”
公子瑾不说话了,只好老老实实躺着,看着泽兰收拾草席的背影,犹豫地开了口: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让官府找到你?”
泽兰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公子瑾见此忙说:“啊,我不问了……你不说定有你的道理……”
泽兰终于将席子收拾好,自己躺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
“对。我出生在一个捕快世家,自上九代祖宗爷爷开始,我们家族就一直担任刑署总捕头的职位,现任的刑署总捕头,就是我爹,我从小就想做一个女捕头,可我爹反对,我问我爹,为什么我不能像哥哥们一样学习武艺和捕法,我爹说,我是女子,不必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应该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做一个大家闺秀,于是不再准许我练武,而是整日强迫我学习绣法和妆法,可我心里只想做女捕头,所以我白天去绣庄,晚上就偷偷拼命练武。”
“难怪你武功那么好……”
“前不久,京城又举办了捕快考试,每到此时,我爹就会很忙,所以,我趁着他忙于公务,偷偷去参加了考试,而且我也考中了,就在官牌发放完时,有一个考官认出了我,他是我爹的学生,于是就将此事告诉了我爹,我爹知道以后非常生气,凭借他的权利,将我除名,也不许我再考,并且自己做主给我寻了一门亲事,因此,我才逃了出来,离开家的时候,我只带了这块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用的捕快官牌。”
“你刻意躲避官府的原因……是怕被官府里的捕快认出?”
“是。各地任职的捕快之中,很多都是我们家的学生或者门生,我担心我爹会暗中交待他们留意我的行踪,也正因为如此,我从京城出逃后,不敢在大的城池停留,便一路来到这偏远的小县。”
“是这样啊……”
“那你呢?”泽兰将一只手枕在脑后,侧过头问公子瑾,“那你又为什么离家出走?”
“其实……我也差不多。”公子瑾想了想,回答道。
“你也是逃婚?”
“不完全是……她看起来很喜欢我,可是我……我说不上对她的感觉……”
听到这,泽兰问道:“我的婚事是父亲一手安排的,我甚至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所以才会逃婚,可是听你说的,你应该是见过那个女子几次的,而且你也不是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逃婚呢?”
公子瑾眼前浮现出璃儿的面容:“她……她说她对我一见倾心,可是我觉得……这种爱慕是不能长久的……”
“那你爱慕她吗?”
“我……我不知道。”
泽兰笑了起来:“如果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慕她,那你肯定是爱慕她了。”
“是……这样吗?”公子瑾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
“哈哈,你还说人家,你自己不也是对人家一见倾心的吗?”泽兰又笑了几声。
公子瑾脸色发红,想到一个问题:“哎?你……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啊?”
“我?我看了很多话本啊,我们家是捕快世家,搜到的话本很多的,什么内容都有……”
“哦……”
泽兰起身,看汤药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便一匙一匙地喂给公子瑾:
“那你这几天好好想想清楚吧,想清楚了就回家去。”
“……玉佩的事,我会去处理好,你不用担心。”公子瑾心中还惦记着那两个杀手,对泽兰让他回家的想法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
“好……”
泽兰给公子瑾喂完药,便自顾自地睡下。一阵冷风吹进了茅草屋,激得公子瑾打了个寒颤,公子瑾一个激灵,想起来一件事:
我不是来替哥哥“成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