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姓们的高呼声中,皇帝再一次犹豫了。
表姐夫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害怕,他看到了受害女子的悲愤的目光,也看到了百姓们对他的唾弃,更看到了刽子手手中反射着银光的鬼头刀,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想挣扎,想逃跑,可却被身材比他更强壮的刽子手一把摁在了斩台上。
表姐尖叫了一声,她披头散发地从地上爬起来,奋力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腿,张牙舞爪地冲着斩台扑了过去:“皇上你今天要是斩了我家孩儿他爹,我就死在你面前!”
皇帝犹犹豫豫,可百姓们却不吃这一套,他们看到表姐如此行径,便开始齐齐高呼:
“……不明事理,该与犯人同罪!”
公子瑾适时地来到了皇帝身边,对着皇帝低声道:“皇上!你都看到了,民意不可违!如今,全天下的百姓们可都在看着,您应该马上做出决断才是!”
“可是,你也看到了,表姐在这里不依不饶,要是现在就把姐夫斩了,那表姐还不……”皇帝看着几个捕快都快要按不住的表姐,叹道。
“可皇上如果再将姐夫收监的话,那百姓就会认为,皇上是要找理由徇私!”公子瑾再次劝道,“此案的前因后果,百姓们是一清二楚,现在姐夫已然上了刑场,不能再被收监了!”
“……可朕也不想姐夫这么快就被处斩啊!”皇帝后退了两步,背过身去,“如果今日斩了姐夫,表姐那里,还有母后和舅舅那里,朕该如何交待啊!”
“如果今日不斩姐夫,那皇上要如何跟天下百姓交待啊!”公子瑾回头望望台下依旧愤怒着的百姓,“皇上,您看看下面的百姓吧,您现在刚刚登基,最不可失去的,就是这民心啊!”
“朕自然知道!只是——”皇帝踱了几步,“虽然朕想得到百姓们的心,可朕也不想做一个忤逆母后意思的不孝子,母后那里……”
“皇上,事到如今,您只能在亲情和百姓之中,选择其中一个了!”公子瑾加重了语气,好让皇帝尽快下定决心,“表姐那里,可以先命人将她好生看管,待她慢慢接受此事,而母后和舅舅那里,臣也会和公主一同帮皇上劝慰,可如果皇上您今天不斩姐夫……”
台下百姓们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公子瑾只得提高了音量:“您今天不斩姐夫,可就没人能帮您劝慰天下百姓了!您在百姓们的心中,就会变成一个为皇亲徇私而罔顾百姓性命的皇帝!”
皇帝捏了捏拳头,没有说话,公子瑾继续添了把柴道:“皇上您想想,今日只要斩了姐夫一人,便可收获这万千百姓的心啊!这对于皇上来说,是‘稳赚不赔’的划算买卖啊!”
皇帝抿紧了唇,脸侧的咬肌动了动,他转过身来,看看台下的百姓,又看看拼命挣扎但却至今未有悔意的表姐夫,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按照判决,现在马上行刑吧!”
说罢,皇帝转身便走。
“皇上,等等,您去哪?”公子瑾快走几步,跟在了皇帝身边。
“去哪?朕还能去哪?此次出宫也没能阻止行刑,朕当然要回宫去,向母后和舅舅如实告知此事了。”皇帝无力地说道。
“可是皇上,您还有件事没做呢!”
“什么事?”皇帝狐疑地转过身来。
“皇上,您要把这行刑的命令,亲自对着台下的百姓说出来!”公子瑾坚定地说道。
“府官不是已经下了斩立决的判决了吗?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皇帝问道。
“并不是多此一举!”公子瑾道,“如果您现在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那么大家依旧会认为您是迫于百姓的压力,徇私没有成功,才不得不回宫的,等到了明天,这天下传颂的,可就只有那位刚正不阿的府官了!可如果您亲自下了行刑的命令,那么百姓们就会信服于您,这样一来,民心才会真正属于您!”
皇帝看着公子瑾,高挑的眉毛下流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眼神,似乎在想公子瑾的考虑竟如此周全,皇帝捏了捏拳头,转身来到了监斩台的最前方,对着台下的百姓说道:
“众位百姓听着!凶犯当众行凶,罪大恶极,虽身为朕的表姐夫,但朕也绝不徇私!朕现在就下令行刑,给受害的女子和众位百姓一个交待!”
“好!”“好!”“好!”
“皇上圣明!”
……
百姓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表姐夫万万没想到皇帝不是来赦免他的,而是亲自来斩他的,他这时才知道后悔,吓得尿了裤子,又拼命求饶,说着他已经知道错了,而表姐则瘫坐在地,嘴唇颤抖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嚎声,最终,夫妇二人这渺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了百姓们的欢呼声中。
“咔嚓”一声刀响,表姐夫人头落地。
而百姓们的欢呼声更盛。
受害的女子见表姐夫伏法,已是泪流满面,她跪在地上,冲着皇帝连连磕头,口中喃喃自语:“爹爹……你终于能够瞑目了……”
皇帝闭了闭眼,而公子瑾则将璃儿的脑袋按在了自己颈侧,免得璃儿见到这血腥的一幕,见行刑已经结束,一行人便准备回宫了,临走之前,公子瑾回头看了看表姐,她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紧盯着表姐夫那没有头颅的尸身,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呆坐成了一尊雕像。
表姐身边的捕快也放松了警惕,就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表姐的时候,表姐忽然蓄力而起,穿过身边围着的捕快,径直撞向了斩台的柱子……
……
噩耗传到宫里的时候,太后已经在皇帝的劝慰下消了气,而知道了此事的舅舅,却没有像大家所预料的那样悲伤哭泣,而是木然地起身,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公子瑾和璃儿想跟上去,却被太后拦住了:“……让他自己去吧。”
“表姐和表姐夫的大儿子还在舅舅家里,希望舅舅以后能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可用之才。”璃儿看着公子瑾,“不过,他们的小女儿还在我们家里……”
“唉……”公子瑾一想到一时想不开的表姐和已经成为孤儿的小女儿,心里就感到难过,同时,她也为表姐感到不值,那么个百无一用的表姐夫,竟也值得表姐为他抛下一双儿女,寻了短见。
公子瑾多少有些内疚,她想起了小女儿可爱的笑脸,忽然心思一动:“不如……我们把她留下来吧?”
“把她留下来?”璃儿眸中一亮。
“是啊,我们好好养育她,教导她,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人,这样,也算对得起表姐的在天之灵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