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你有什么理由不还?”乐有初道。
“我……给我了还想要回去!”聂九歌一把将簪子取下来塞袖子里,“做梦!不还!”
“过分了啊聂明昭。”乐有初笑看着他:“何兄要娶小公子过门,你凭什么不还人祖传的东西?要多少簪子我给你买,何兄换别的给你也行啊。”
“这支好看。”聂九歌嘟囔着嘴。
乐有初瞟他一眼,“人家传媳妇的,能不好看?”
聂九歌不想理她,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莫名地生气,跑走了。
不过片刻,何知许已经出完任务回府了。
他照例给乐有初回报:“事情已经办妥,东西暂存于逍遥楼。”
何知许办事,乐有初向来是放一万个心的。
“知道了,去看看聂兄吧。”她道。
何知许皱起眉:“他怎么了?”
“去看了就知道了。”
何知许不明所以,快步走到了聂九歌的厢房,没找着人,院子里却多了一张梯子。
往上一瞧,聂九歌正坐在屋檐,对月一展歌喉呢。
平日里为唱戏金贵着的嗓子,今夜却不要命似的灌酒,影卫来劝了几次无果,也就任他去了,纷纷撤开挪了片地给他借景伤情。
何知许轻功跃上去夺了他的酒壶。
月光打在聂九歌的侧脸上,为唱花旦时常要施厚厚一层脂粉,他的脸保养得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二十三的年纪看着像十六七的少年,他看着来人,很是委屈。
“怎么了?”何知许问。
聂九歌拉着他的衣角,要他坐到旁边,何知许便遂了他的意,听他赌气似的道:“我不还!”
“还什么?”何知许一头雾水。
“玉簪……我不还你!”
聂九歌脸颊被烈酒烧得酡红,他捏着男人的手指,莫名一股火气。
男人身上还是那般淡漠,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刚出完任务回来,脸上似有疲倦,凑近了看,眉目还是那么的美,像块不会说话的美玉,眼睫比女子还要浓卷,看着人时,那瞳仁总是不自觉地深情,映着人如明镜。寡言又温柔的美男,世间少有。
可他的身边就有一个,他看着对方痴痴地笑。
何知许见他应该是喝多了,叹了口气,随口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时安兄。”
“嗯?”
“时安兄。”
“你说。”
聂九歌笑了,又唤:“时安兄。”
“我在。”何知许也随着他笑。
聂九歌捏着他的手指像是要把他捏碎,“你要句句应我,不管现在,未来。”
何知许没应。
“你怎么不应了?”聂九歌咬着唇看他,圆眸里水汽氤氲。
何知许看得出他不对劲,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聂九歌朝他摇了摇手指,答非所问:“我没醉。”
“回屋吧,上面凉。”何知许解了披风给他。
聂九歌却不愿意动了,他摸着带着温度和独有的时安兄气味的披风,这月色灼得他难耐不堪,这风吹得他醋味四溢,这烈酒烧得他思考混沌,心热如麻。
他脱了披风质问:“你对谁都这样?!”
何知许没应,只是看着他闹。
“你……算了。”聂九歌把披风还给他,“我不冷,酒还我。”
“明昭。”何知许给他擦泪,看着他朦胧的眼睛,“你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聂九歌哼了一声。
何知许:“我的错。”
聂九歌抢过酒:“你错什么?你没错!”
“我的错,别生气。”何知许不让他喝,“你还想唱花旦,胃也不好,不能喝。”
聂九歌怒了,推开他,“关你什么事?!”
根本没用什么力,但何知许就是往后退了几步,他对聂九歌从来没有防范。
他沉默地看了聂九歌一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分明下午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又变了模样,似乎还有意想与他拉开距离。
聂九歌假睡了过去,倚着屋檐一角。
他知道何知许会把他抱回厢房的。
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明白了自己混乱不清,捉摸不透这么些年自己的心意。他早就依赖上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宠溺着,在不知不觉中陷入爱渊不自知。
呛得他将之窒息的深渊,他不敢挣扎。
在聂九歌心底,自己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戏子怎么可能配得上一国将军。
他可是何知许,连表字都是时安,是天生的将星。
星星太璀璨,所以不敢摘。
遇见是美好,照亮即幸运。
这夜清冷寂寥,影卫因为聂九歌撤下来不少。
守在王府左右盯哨的人终于乘虚而入了。
后半夜像是瀑布,在暴烈激情的狂雨中,翻了篇。
黎明到来。
“人没了?”
“是。”
乐有初揉了揉眉心。
弄巧成拙就是这么一说了。
昨夜影卫撤下不过半个时辰,云怀瑾居然被人给劫了回去。
能为云怀瑾这么卖命的,不用想就是太岁帮的人了。
乐有初曾经当质子时便有所耳闻,这支庞大的势力不容小觑。
不知道云怀瑾拿捏了这个江湖组织太岁帮什么把柄,居然能让太岁帮的人都一心一意任劳任怨地替他卖命这么多年。
传闻中太岁帮帮主俞攸宁早已娶得良妻,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却在有朝一日突然集结帮中兄弟,当起了朝庭的走狗。
这一消息在当年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好在,即使云怀瑾回去了,也只能让当朝局面平衡,不向离王那一党偏倚。
问题在于暗处的危险。
第一,逍遥楼归于她手,炸药燃油等也都存入了逍遥楼,倘若秦锦风在此时反悔,收回逍遥楼,那么一切将功亏一篑。
第二,云怀瑾此人报复心极强,乐有初却不是怕他报复到自己头上,她是怕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以此来获取报复快感,这之中最危险的是不会武功的聂九歌。
第三,削藩制。百庆国未一统,不少藩王手中持有少许的兵权,用以扞卫自己的领土,倘若此时云怀瑾给康平帝吹耳边风,实行削藩制,那么楚晏连带着她这个假王妃都将受到威胁,再者古往今来削藩不成必是天下大乱,国内一旦自乱阵脚,必将引来邻国虎视眈眈,趁机侵略。
这三大危险,乐有初最担心第三个。
可她还来不及深思,又出大事了。
接下来几日,长安的动荡将记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