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一阵子。
烦闷之余,我给刘超打了个电话诉苦,末了我问他:“你说,是钱重要还是良心重要?”
刘超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钱!”
“那良心不要了?”
“良心啊?良心它饿呀,它想吃饭、它还想吃好的,你说咋整?”
我骂刘超说:“你的良心饿,你滴良心大大的坏了!”
“哎,可别这么说啊,在商言商,哥我现在是商人,说不定你路过的哪条绿化带就是哥做的工程,虽说钱也被哥挣了,但是美化了城市、净化了空气,那不是哥的功劳啊?你这书生气该改改了,都上班多少年了!”
挂了刘超的电话,我想到了冯主任。
跟我一样有书生气的,还有冯主任。
所以,挑了一个周末,带着罗晓菲去了冯主任家。
师娘开门,我说道:“师娘,过来看看您和冯主任,结婚的时候您托我们局长给我包的红包,我还没来感谢您呢,这是罗晓菲。”
师娘慌忙往里迎我们,说冯主任他们在国外孩子那待了一年多,没赶上我们结婚。
冯主任和师娘都退休了,我们进屋的时候,冯主任正在书房练字,听见我们说话,冯主任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花镜从书房出来,看见我就说:“哎哟,骆科长来了!”
我抱怨道:“我现在宁愿去找个单位看大门,也不想当这什么科长了。”
“有怨气!走,跟我进屋杀两盘。”
说完,冯主任跟罗晓菲说:“小强媳妇儿,你跟师娘聊天,我俩去杀怨气。”
我把事情跟冯主任说了一遍,冯主任的眼睛盯着棋盘看,嘴上说:“你还记得你们班选班委那次吧?你那个..大学对象敢于站出来反对不公平的班委选举,你知道,那时候我每年都要参加十几个班的班委选拔,可惜啊,碰到像那样的孩子少,知道为什么吗?”
我用征询的眼神看着冯主任,冯主任继续说道:“人们已经习惯了,习惯向权贵低头、向金钱弯腰。你说你们检查完,人家不但没整改、甚至都没停工,那不是很正常吗?那么大的一片楼,那得是多少钱的工程?牵扯到多少人?就你一句话,人家就停?包工头是为了挣钱偷工减料,可是挣那个钱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啊,预算就是这么多,又不得不往上交点儿,他们也不容易。”
冯主任说着,手指往上指了指,说:“上头!”
“我感觉我快干不下去了,平常只是看见别人在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是被我赶上了,你说就没人管?我学的就是环境保护啊,你看现在这雾霾、这河水、这沙尘暴。”我幽幽的说。
“管,得有人管啊,等你成长起来了,你去管咯,只不过在你没成长起来之前,你就得猫着腰、低着头,心中还得默念‘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才行,可别到时候干着干着,你也变黑了,那可就真没人管咯!”
“再一个,你说你们同事诬陷你,那还不是你影响了人家的利益?本来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你那犟劲儿上来,人家那红包收还是不收?收吧,你骆小强不收人家心里就犯嘀咕、不收吧,眼瞅着十张票子就要没了,那是十张票子啊,得买多少大排骨!”
听冯主任说完,我看着他嘟囔着说:“主任,你怎么也变了!”
冯主任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眼珠从镜片上方盯着我,说:“变了吗?得变啊,在学校里我跟你说学生的事儿,那时候我教你的,是怎么做人,现在你进社会了,而且还是在一个复杂混乱的环境里,我就得给你说怎么做事儿,不一样的地方肯定要说不一样的话了。将了军了!哈哈哈,你又输了。”
看着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冯主任收了棋盘,说:“在单位,尤其是在你那种机关单位,不要想着谁跟谁关系好、谁跟谁关系不好,那是因为没有利益纠纷,一旦牵扯到了利益,他们会立马翻脸不认人,甚至会恨不得把你生吃活剥了、也可以立马对你笑脸相迎、低三下四,都是因为利益。
所以啊,你得把你的锋芒收一收,走,去书房,送你一幅字。”
......
从主任家出来的时候,我一手拿着冯主任给我写的‘宁静致远’、一手拉着罗晓菲的手。
“我不习惯喊师娘,他又没教过我。”
我没理解罗晓菲的意思,问她:“怎么了?”
“我以后就叫你老师的爱人阿姨吧,叫师娘感觉别扭,毕竟冯主任也不是我的老师。”
“行!那是我老师,我得叫师娘。”
......
所以,时至今日,我依旧不知道‘正直善良’这个词,还是不是一句正面的词语。
当有人夸奖我们‘心直口快’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刚来一句‘好人有好报’,紧接着就有人说‘人善被人欺’;
前面说了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后面就跟着一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说了一声‘日久见人心’,就有人反驳‘人心隔肚皮’。
所以,我选择了迷迷糊糊的过着日子、浑浑噩噩的混着工作。
我已分不清是非曲直、对错黑白。
只要还能活着,就行了。
当一个又一个的昼夜交替完、又一次暑去冬来的时候, 我才发现:我的天呐,我已经30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