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陵赶紧将阿欣身旁的灰烬清理开来,这时,他才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尸体,这具尸体已是面目全非,身上的衣物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所以并不能根据外貌判断这具尸体是不是阿欣。柳青陵仅凭一些身体特征判断出尸体是女性,而房屋被没有后门,周围荒芜一片,并没有看见有其他人的身影,所以柳青陵也只能当做眼前的尸体是阿欣了。
柳青陵学着宋经略的验尸方法操作起来,很快,便发现了阿欣后脑处有一处击打伤,后脑头骨已经有些许凹陷。柳青陵凑近望去,发现伤口处扎着一个发光残片,柳青陵将残片拔出,仔细端详,应该是某样赤金器皿的一角,上面有一些花纹,可残片太小,非不清是什么花纹。
柳青陵将残片收好,心想到:“阿欣妹妹果然是先被人打晕再放火烧尸的。”想到此处,柳青陵怒火中生,尽然敢当着他的面害死了阿欣,柳青陵暗暗发誓,势必要为阿欣找出犯人,亲手为她报仇。可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第三个人,那犯人究竟是如何出站,又如何消失的呢?
“阿信平日待人和善,从未与人交恶,怎么会有人要害她呢?”柳青陵突然想到一个令自己胆寒的想法,或许,阿欣被害,是因为我?
“难不成是有人为了不让我查下去而害了阿欣妹妹?”
“雪儿?”茹雪的名字不知为何突然从柳青陵分脑海里冒了出来,柳青陵急忙摇摇头,拼命克制自己想起这个名字,可越是刻意,茹雪的名字越是清晰。“不可能,即便雪儿不让我查案,也不可能会害了阿欣。”一瞬间,柳青陵仿佛坠入了一个一望无垠的深渊,他看不到尽头,周围一片漆黑,而且不幸的是,他还在不断的坠落,恍惚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阿欣被害时的画面,但他看不清楚举起武器的人是谁,柳青陵不停奔跑着,他的手努力向前方伸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茹雪的脸!
柳青陵疯狂摇着头,他感到头疼欲裂,伸出手驱赶,忽然之间,眼前的画面破裂了,像是被他打碎的汝窑。
阳光驱散走了阴雨,阿欣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柳青陵被突如其来的光芒闪到,渐渐冷静下来。阿欣手中的物体已经因为大火和阿欣手上的皮肤黏在一起,柳青陵忍着难过,将此物拿了一下来,清理干净后才看出来,这是一块牙人的付身牌,通体银白色,刻有祥云花纹,上书“天下第一牙”几个字。
“这或许是阿欣留给我的线索?”柳青陵想着。为了不让自己乱想,只有一个办法,“对,没错,不可能是雪儿的,我只要赶紧查出凶手,就不会往雪儿身上想了。”
柳青陵毕竟才疏学浅,即便是看了几次宋经略验尸,也不过是偷学到一些皮毛,想要查出凶手还是要有完整的验尸,还是要送到太医局。
柳青陵转念一想,自己就是偷着跑出来的,怎么回宫还是个难题,要是在带上阿欣便是难上加难。太医局是去不了了,最有可能的办法便是送到宫外。
“只能就近找一处义庄,再让木然想办法把阿欣带走了。”想着,柳青陵将阿欣抬起,想要把她放到一处干净的地面上。可即便大火把尸体烧的干瘪。柳青陵还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抬动,为了借力,柳青陵单腿跪在木地板上,另一只脚撑着身子,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脚下的木地板断成了两节。
柳青陵一脚踩空,完全陷入地板之下。柳青陵左摇右晃,向后一仰,坐到了木地板上。
“下面是空的!”
柳青陵用力抽出陷进去的大腿,看向木地板。这木地板有一块空隙与其他地板的空隙有所不同,而那块地板正好被阿欣的尸体挡住,这才没让柳青陵发现。柳青陵附身动了动那块被踩断的地板,发现正好可以移开,里面是一处一人高的密道。
“难不成杀害阿欣的人就是从此处逃离的?”柳青陵想着跳下了密道内。
密道里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
柳青陵很快便发现了异样,密道修在阿欣房间正下方,又如此修长,阿欣自己建造不太可能,只能是找人修建,那修建之人便是凶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阿欣并不知道有密道,这密道是连同游鹤屋一起建好的。
“当初为阿欣修建游鹤屋是我一手设计的,正准备动工时,雪儿说她与工部尚书相识,施工一事就交给她吧,也算是为阿欣妹妹的事出一份力,难不成……”柳青陵又连忙说了好几个“不”字,怎么越想越对雪儿不利,他仿佛是在苍茫的大海上独自趴在浮木上漂浮的人,迷失了方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柳青陵用力敲了敲头,想让自己不在胡思乱想。
“还是先看看这密道通向哪里吧。”柳青陵摸着黑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透出了微光。
柳青陵一鼓作气,走到了密道口处。
密道口已经是十分泥泞,时不时还会渗出水来。柳青陵一脚踩在泥上,费了好大力才将脚拔出来。
柳青陵撑着身子,爬出密道,身上已经满是泥土。才发现这密道的尽头通到了护城河旁。
柳青陵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简单清理了下身上的泥土,便进城租了一辆马车,将阿欣的尸体接上,送到了附近的义庄。
义庄的建立本是善举,靠着百姓的捐赠才得以存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义庄的掌管一般也由德高望重之人担任,可这里义庄的掌管看见柳青陵出手就是十两黄金,原本挺直的腰板还是弯了几分下来,语气也颇感谄媚,夸张的要腾出整个义庄,来专门存放阿欣的尸体,柳青陵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柳青陵不想耽搁片刻,安置好了以后便直接回到了无量宫内。
东宫与太医局是两个方向,柳青陵在交叉口往东宫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后,还是转身快步往太医局赶去。
柳青陵一到太医局便看见木然在煎药,木然十分专注,并未感到柳青陵来,倒是身旁的太医助教用手戳了戳他,才抬头看见柳青陵火急火燎的向他走来。
“殿下。”木然放下药勺,行了礼。
柳青陵摆了摆手,将身边的小医官都赶走,对木然交代起阿欣的事。
柳青陵并未告知那具尸体是谁,只是吩咐了务必将她带回太医局,并且要仔细验尸。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柳青陵低声说道。
“好的殿下,臣保证只有臣一人知道。”木然淡淡一笑。
“还有一事。”柳青陵四下望了望,又凑近木然耳边轻声说道:“前段日子玄武城有名囚犯被劫走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木然先是一惊,但很快稳定好神色,说道:“略有耳闻,不知殿下想知道这什么?”
柳青陵之所以问木然这件事,是因为他在宫中也只能与木然说几句闲话,加上宫中内侍们整日喜爱打探些谣言,风月消息,即便是吴敬俞封锁了消息,也能在宫内打听到。如今柳青陵秘密行事,也只好向木然问了。
“那名被劫走的囚犯叫什么?”
木然顿了一下,想了一会说道:“好像叫……叫唐明吧。”
“唐明……”柳青陵嘀咕了一声,脑中回忆着在摘录阁看的记载的内容,连同袁启消失的部下里正好有唐明这个名字!
“果然我的猜想是对的,姜无海就是袁启!那钟言又是谁?看来只能找到缺失的那本书才行了。”柳青陵想着,如此看来,钟言的师父曾经是黎国第一武将,那他为何会突然离开朝廷呢?柳青陵脑海中有两个字不断浮现出来,由模糊不清到清晰可见。
柳青陵眉头紧锁,问道:“你知道他是因为何事入狱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臣本就与兵部的人有矛盾,不相来往,而且,貌似唐明入狱的时候我还没入朝为官呢。”为了证明自己所说属实,木然还特意加上一句:“唐明这个事我还是从其他太医口中得知的。”
柳青陵并未注意木然的神情,那本缺失的书真的与钟言身世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没想到的是,自己查钟言身世竟然连累了阿欣,阿欣被害也应该和这件事有关,不然不可能阿欣刚刚答应将书交给我,紧接着就被害了。
柳青陵感觉当务之急应该先查出那本书的下落,说不定查出钟言的身世,加害阿欣的人就会自然浮出水面。
“‘天下第一牙’是谁?”柳青陵想到阿欣临死前手中握着天下第一牙的付身牌,或许阿欣把书存放在了天下第一牙手中。
“殿下所说的‘天下第一牙’是指白咏颜吗?”
“白咏颜?”柳青陵想了想,发现并不熟悉这个名字,说道:“我就是不知道‘天下第一牙’是谁才问的你,这白咏颜什么来头?”
木然憨憨一笑,有些歉意,说道:“白咏颜本是东市的牙人,负责的也都是普通的小商小贩,也近两年突然转到了西市,手中来往的商贩皆换成了富商豪奢,不知哪里传他明堂正道,不徇私情,越传越离谱,更有甚者夸他有祁奚举午之风,一来二去竟然让他掌握了大半个西市的商贸往来,据说他的付身牌用纯银打造,其他牙人不过用木牌而已。”
“那去哪能找得到他?”柳青陵对白咏颜的经历可不感兴趣,胡乱听了七七八八便急忙问道。
“西市的金鼎牙行,他平日就住在那里,任何时间去那里找他应该都能找得到。”
柳青陵又问了具体位置,木然也都一一作答,暗自记下了金鼎牙行的所在之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柳青陵打趣道。
“臣为官之前是府上做事的,中城大大小小事情当然要了解清楚了。”木然说着只听得身后咕咕作响,是煎的药溢出来了。
木然赶紧小跑到药罐旁,用药勺搅了搅。柳青陵闻着此药芳香异常,出于好奇,便问道:“宫中有人生病吗?”
“没有,这是臣研制的新药,用于治疗跌打损伤,有活血化瘀之功效。”木然将药罐从火上拿开。
“好香啊。”柳青陵说道,神色变得有些伤感。“该是雪儿喜欢的香味。”柳青陵默念道。
“加了苏木,闻起来香一些。”木然回道。
柳青陵不再耽误,叮嘱了几句,让木然抓紧时间办事,便离开了太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