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你早点回来啊,这个肚子太大了,我有点害怕”,看着外面突然变暗的天,女人的胸口也越发沉闷,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可她无力改变丈夫的想法,只能弱弱的在一旁说道。
男人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嘴里的馒头,边随口安慰的瞧着女人的肚子嬉笑道,“放心,这都熬一个月了,那帮人该撤走了,什么领导大老板的,进了我们的大山,什么身份都没用,一切生命都得和平共处,是不是,我们白宝!”
女人看着丈夫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安心了些许轻轻笑道,“还没生下来呢,万一不白呢”
“我不管,就因为挖了半辈子煤,也被人叫了半辈子老黑,都没人记得我本名姓白了,我儿子就要从名字抓起,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大白宝!”男人梗着脖子倔强的说道。
“老黑,老黑”
“老夏,怎么了”,看着老夏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模样,老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赶忙问道,“不是让你守好了吗,我这马上吃完饭就过去换你了啊,你着什么急!”
“都怪我啊,你快去看看吧,他们,他们这帮畜生把我们大山掏了个大窟窿啊!”老夏哭天抹泪的说道,如果最后被他们得逞了,那自己就是这座大山的罪人啊!
老黑酿呛着从炕上起来,不敢置信的拽着老夏的衣领,“你奶奶的,你偷懒了是吧”
“我,我昨晚守着的时候太困了打了个盹,那个老毒物,林大山,我是真没看出来他的狼子野心啊,他爷爷叔公可都是为了守着我们的大山不被侵犯,当年给日本鬼子带路一圈一圈的绕,最后被活活炸死了啊!”
“你说的,林大山,是我们县里派出所所长吗?”女人慢慢抬起眼沉静的打断了老夏的哭诉轻轻问道。
老夏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得愣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继续破口大骂道,“我应该提着心的啊,早知道他大晚上上山怎么能没有鬼心思呢,怎么能相信了他那套上山巡视的鬼话啊,他说反正有他们在,我也就不用守着了,可以回家好好歇着,再继续和他们打持久战,我这么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对他道了声谢就回家了,我真是又懒又笨啊,老黑,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我太蠢了!”
老黑沉默不语的穿上外套,露出凶狠的怒容,拿起门边倚着的镐头,迈出门槛,看向大山的方向坚定地说道,“走,叫上弟兄们,拿上家伙事儿,干他丫的!”
当老黑带着一帮兄弟们风风火火气势汹汹的赶到时,却诡异的发现往常针锋相对苦口婆心的一帮人,竟笑脸相迎的在等着他们,老黑才顾不上什么政府领导的阻拦,一把甩开那人冲进了山里,当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被他们挖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处,他不敢相信的又四处看了看,是他们的大山没错,从小到大他一次次的探索,一次次的将红绳绑在安全位置,仰头看去尽头处,沿着悬崖边的一排树,渐渐就没了红色的踪迹……
旁若无人下,老黑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连日以来他苦苦撑着与他们对抗,身心俱疲,可是这片大山,是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大山,是这片神秘的大山让他们的祖辈撑过了一段又一段的艰难岁月,却因为他的无能,还是被人硬生生豁开了肚皮,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们给我们滚!”老黑气势雄厚的站在一处山峰上冲着山脚下一辆辆并排的豪车喊道。
豪车不属于这里,开发不属于这里,这里就应该只是这里,当外在的一切变了模样,一代又一代又有谁还会记得这里曾经的光辉荣耀!
“老黑啊,你下来,我们有了和平的解决方案,你下来我们谈谈”,村长苦口婆心的劝道。
“老龚头,你还有没有点骨气,别再跟我提你那个狗屁风水学,适宜拆迁动土,你怎么不把你家祖坟拆了孝敬那些大老板!”
村长被当着面骂了一顿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想的啊,难道我祖上没有担起保卫这座大山的责任吗,不然我这个‘世袭村长’是怎么来的呢,可这都一个月了,我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非要把村子给搅得天翻地覆你才肯罢休吗,你媳妇这个月就该生了,我们尽快商量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不好吗?”
老黑最终还是看在了村长的面子上,缓缓走下了山,沉沉的缓了口气后说道,“什么方案,快说,你们应该识点相,别再整那些虚的,干脆利落点”
“是这样的,黑同志,我们听说过你们之所以一直护着这座山,是因为你们都坚信山上有很多生灵,神秘且危险,所以你们守护且不敢冒犯,其实我很欣赏你们这个坚韧的品质的,所以哪怕我们许可证都很齐全,可我们还是因为一座山跟你们耗上了一个月,哈哈”,项目工程经理打着哈哈和气的说道,只是他也确实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阵仗,竟真真为了提防他们偷偷施工,几个人愣是轮流守了一个月,说实话,还挺钦佩的。
“这样,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好不好,如果你们能证明这个山上确实有不少的生灵存在,那我们身为社会的一份子,一定也为国家保护好这些稀有动物,我们就认栽了,前期的策划违约我们都自己赔了,从此绝不会再踏入你们大山一步,我们董事长点了头的”
说着,经理恭敬地向老黑示意了车里正一边坐着看手中文件一边等着最终结果的男人,一看就是个大老板的模样,一种无声的气场将老黑震的说不出话来,可撇过头不再看他缓了会儿后,刚想问起怎么证明,就被经理将所有的话语权夺了过去,于是老黑就理所当然的被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老黑,你想好了吗,这炸药不是简单的玩意儿啊”,老夏一把拉住手拿炸药包的男人劝说道。
“老夏,没事儿的,我们老黑半辈子都陷在煤矿里,不是挖煤就是炸矿的,他还能掌握不好炸药的分量?这点儿炸药我们挖的洞指定够用,到时候一声震满天,什么生灵都得被炸的嗷嗷叫了吧”,看着老黑一脸犹豫的模样,林大山煽风点火的倚在车边尽情的说着风凉话,转而又拍上了经理的马屁恭维地说道,“谭经理这招实在是高!”
老黑看着车里车外一个个等着看好戏的神情,随即坚定地撇开老夏的手,大步向前走去,“希望你们说话算话!”
的确是一声震满天,让无数村民欢欣雀跃了起来,因为不绝于耳的各种叫声回荡着整座山谷,大家争先恐后的赶着这帮人离开,他们终是保住了这座大山,直到老夏担忧的眼神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方向,终于再次见到了老黑的身影,可这抹身影是被一团火包围的!
“老黑!”
大家一同团团望过去,目瞪口呆的望着远处依然站在山峰处的男人,就在刚刚不久,那个男人还威风凛凛的迈着腿耀武扬威的让他们滚蛋,可下一秒火中的男人就自顾自滚下了山坡。
谁也没想到,这座山还有着这样丰富的自然环境,当炸药包扔进这个大小恰好合适的洞口后,老黑一鼓作气抽了根好久没抽的烟狠下心来一同扔了进去,随后就向后退了两步捂住耳朵,可却没有想到忽然间眼前一道光瞬间将天空穿了个透顶,连同他在内一起焚烧了个干净。
当老黑反应过来时,赶忙挣扎着跑下了山,可这火像是来自于他内心深处一般,怎么扑都灭不掉,当他转其道跑向侧边的山峰上挥手求助时,透过火光看到的却是大家纷纷热烈庆祝的模样,耳边不时传来各式各样凄厉神秘的惨叫声,让他恍然回过了神,他的求助声早已湮没其中,原来这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中也有他的功劳与苦劳。
可是没关系,只要保住了这座大山就好。
“这就是我父亲的故事”,白一白淡淡地说道,“你怎么不问我关警察什么事”
“有些事情我不问你也会说,有些事情我问了你也不会说”
“嗯,那帮警察就是杀害我父亲的真正凶手,他们在前一晚挖洞的时候,就已经探到了沼气,他们是故意害死我父亲的!”白一白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自顾自接着说道。
“可为什么呢,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他们后来也照样信守承诺了吧,至今无名山不是也好好的吗?”顾小森决定暂时撇掉对白一白一直有所隐瞒的那份秘密的疑虑,继续专注于这个故事问道。
“为了我母亲,那个林大山觊觎了许久”,提到母亲,白一白脸上愤怒的表情转而淡下了许多,反而多了些许莫名的情绪,有些茫茫的恨意,却又有些柔软的思念不可磨灭,“我父亲死后三个月,就被人遗忘的干干净净了,我母亲成了所长夫人,如今的局长夫人,承建商信守了承诺,不再打木屋山庄度假村的主意,但却转而改变了方案,将我父亲探索过安全的地方全部包揽其中承建了那座沼气池,弥补了他们前期的损失,山脚下各个村的居民也喜闻乐见,方便了千家万户,所有人,所有人都从其中获得了利益,唯独,唯独我父亲,丢了命!”
顾小森心疼的摸索着将白一白搂在怀里,或许也想起了自己同样孤苦无依的身世,喃喃自语着,“你母亲的命运我们无从评判,只是既然生下了你,为什么又要将你丢了呢,只是一勺饭一口水而已啊,不像我眼睛看不见,会是个累赘”
“对于那时的我母亲来说,哪怕我长了对翅膀,也依然会是个累赘”,白一白闻着顾小森身上的味道,想象着,他刚刚出生时,母亲一定也这样抱过他的吧,母亲身上的味道也是如此让人留恋吗?
不,在他加入组织前一天,方楼就带他去见了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当时愿意牵起他的手,他如今就会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一白,我上个月买了一朵未开的百合花,可是都等到它枯萎了,也没有感受到它开花的那一刻,即使这样,我也不怨,只是将枯萎的花扔掉就好,如今你再看,桌上的那朵百合花,是不是开得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它感受到了自己要被扔掉的命运,所以学乖了起来”,白一白缓缓坐起身,凑近的闻了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绽放的花瓣,原来自己闻到的是百合花的味道啊。
“不,都枯萎了怎么还能救得活呢,根都腐烂了,只是因为……这朵和那朵并不是同一朵啊!”顾小森调皮的看着他眨了眨眼轻轻笑着。
白一白看着顾小森笑容里的期盼,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即却笑着毫不怜惜的摘下了一朵花瓣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清甜的味道一同被他饱入囊中,方楼上课的时候说过,想要抓住的一定要揣到肚子里,从肠胃一路向下吸收消化,散发出的各种因子才是自己确确实实得到的。
而顾小森却在察觉到了白一白无厘头的举动之后连忙制止他,“这是百合,不能吃的”
“小森,你知道你上个月买的花为什么开不了吗?”
看着顾小森不解的摇了摇头,白一白得意的笑着起身,顺手点了点顾小森的额头,随后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因为啊,这是龙牙百合,喜欢温暖潮湿的气候,四月份才会开花,而且可食用,哈哈”
“方楼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开始学上植物学知识了,每天不是竹子就是各种花的,搞得每次和他打个电话都得被强行安利一堂课……”白一白脱掉外套随口说着走进了卫生间,真难为小森一点也不嫌弃他,他都快忍不了自己身上这股馊味了!
哐当!
白一白正脱着衣服呢,门突然被一把推开了,顾小森好似没什么反应,倒是惊得白一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我脱衣服呢”
“我又看不见”
看着顾小森一脸淡定的耍着无赖,白一白也不客气了,舔了舔嘴唇,凑上前在她耳边轻轻吐着气,“那一起洗?”
“我敢,你敢吗?”
哪知,却被反束缚住了,白一白不禁气笑了,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光着的身子藏在门后,可怜兮兮的说道,“我不敢”
“门锁坏了,洗完修一下”,顾小森淡淡的拿开了挡着的手,转过身后,继而随口说道,“你可以敢的”
白一白关上门后,惊魂未定下靠着身后的门拍了拍胸脯,随后却轻轻笑了起来,直到忍不住咬着胳膊来堵住自己那颗想要放声大笑却磐石压顶不敢轻易挑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