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朝从三品以上服紫,京城的百姓们识得谢潇身上官服的颜色与腰间的鱼袋,遂一拥而上将其围了起来。
“求府尹大人做主,将小的倒贴在刘家铺子里的货款给讨回来!”
“府尹大人,小的冤枉!小的认认真真经营,从没有做过昧良心的生意,却被同行叫了打手,连夜把铺子给砸了!”
耳边吵得如同菜市场一般,人群之中那张秀气的脸庞忽然一皱,她沉稳的嗓音传了过来:
“诸位父老莫急,本官这就广开府门登记诉求,如有什么需要官衙从中决断或是调停的,尽管提出来,官府一一查明处置。”
谢潇祁王之身,今日又穿上了从三品的官服,且作为府尹大人的她在老百姓口中有很高的声望,她一声令下,先前屈服在她脚下的下属们就开始撸起袖子加油干活。
官衙门口支起了数十张桌子接待百姓,谢潇被傅柳与庄伯一前一后的护在身旁,她瞧见谢潇身后多了一男一女,不禁撇了撇唇。
傅柳悄声问:“那狗王爷,给你派过来的眼线?”
谢潇“嗯”了一声,没有回避的意思:“今后你也能歇歇,凡事不用再亲力亲为了。”
傅柳懂她意思,两人相视一笑。
更多的百姓涌到了衙门口,谢潇估摸着若不接下百姓诉求,接下来恐怕就要民怨沸腾,产生暴乱了。
官吏们一忙起来就满头大汗,到了中午时,谢潇唤了绝冥过来。
“去上街买五十份大肘子,五十份金汤燕鲍翅,每人再来一份金橘团和沙果渴水。”
绝冥思想很是刻板,他愣了愣,“大人,府内厨娘不是正在做午膳?”
谢潇眉头一皱,将以势压人演绎得淋漓尽致:“户部拨下来的粮钱都是一个子儿都精打细算的,你没听说如今市面上的米都是掺了假的,吃坏了本官的下属,谁来干活?敢叫他们吃烂掉的蔬菜和劣质米,本官砍了你的人头!”
看谢潇将绝冥骂得狗血淋头,有人憋笑起来。
这位绝冥第一天来京兆尹府,官吏们吃坏了肚子,好像也不关他的事吧。
绝冥讪讪,“属下这就去买,记您的私账。”
“去你娘的私账!”谢潇又骂了一句,当着京兆尹府与老百姓的面狠狠朝绝冥裆部跺了一脚:“给朝廷办事,为何要记本官私账?记府内开支,本官签单!”
绝冥捂着下腹,痛不欲生,开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不是说这位祁王极其注重官声,常维护朝廷脸面的吗?怎么第一日上任,就给朝廷增加了几千贯的支出?来日也不怕摄政王怪罪起来?
“还不快去!饿坏了本官的心腹,要你好看!”
绝冥起身,连跑带跳走了。
傅柳笑嘻嘻同她说:“既然做了奸细,就要承担该受的苦难。”
谢潇唇角微勾,对傅柳交代,然后命她口口相传交代下去:
“这两个人的名字令我讨厌,官衙上下今后只叫‘喂’,也不必对他们以礼相待,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意使唤他俩,打扫茅厕喂猪喝泔水都行,不必知会我。”
说完她又附耳同傅柳说了一件事,傅柳“嘿嘿”一笑,道了声“狡猾”就走了。
绝冥无缘无故被祁王吼吵了一顿,然而玉碎也不好过。
他们两人是带着监视的任务来的,但祁王作为他们的直接上司,也要执行命令的。
谢潇命玉碎给官吏们帮忙,人堆里她正奋力搬运桌椅和文书,偏生这帮官老爷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渴了那个少支笔,玉碎不断往返内外跑腿,一趟又一趟,口中恨得牙痒痒,腿脚也没有一刻得闲。
到了午后时,初春的太阳浓烈起来,玉碎额角与后脊背也早已被汗水浸湿,一阵凉风刮了过来,给浑身上下带来一阵又冷又热的黏腻之感。
眼见诸位官员都吃上了色泽红润的肘子肉,玉碎腹中也饿得咕咕叫。
“过来。”暗处中有人与她招招手。
玉碎眼睛一亮,然后朝着绝冥那里走去。
狭小的窄巷里,两人头抵头蹲着啃肘子那咸香嫩滑的皮肉。
“咱们可是摄政王的亲信,这些老爷们都不吃官衙里头那白米饭,连那祁王的护卫都有燕鲍翅,凭什么让咱们吃?幸好我私自将肉截下一份。”
玉碎含混道:“这位祁王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不会叫人发现吧。”
“不会,祁王无非是长得好看些与前太子有些关系罢了,没什么真本事。摄政王有命,咱们每五日一进宫回禀,五日后我进宫告她一状,摄政王定会护着咱们,放心吧。”
玉碎有些惊愕,但想到两人身后的靠山是摄政王,胆子也不禁大了起来:“行,那多吃点。”
没多会儿。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身后赫然传来人质问的声音。
傅柳双手负后,冷冷地看着他们:“这都是给官老爷们享用的,你们什么身份,胆敢偷吃官爷们的米粮?”
“什么叫偷?”
绝冥一脸不屑:“你不都吃燕鲍翅了,为何不让我们吃?不能光干活,不叫人吃饭吧?”
傅柳冷笑一声:“跟着祁王待遇优厚,我吃那份是我自己买的,有什么问题?”
绝冥还想辩驳,却看傅柳又拿出一份燕鲍翅,那份无论色泽与味道都是与他买来的那五十份是不一样的。
不到一年,傅柳跟着谢潇尝遍了宫内宫外的种种美食珍品,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你买的那份色泽金黄,乃是鸡骨汤熬制,而我的这份却是海味与山珍熬制的琥珀色汤底,两者香味都不同,怎能混为一谈?”
“你!你!”燕鲍翅在京城里那可是权势与富贵的身份象征,绝冥虽没有吃过这等昂贵的珍品,却也不认为同样身为祁王护卫的傅柳,有这个财力吃这种佳肴。
“你什么你,穷鬼?”傅柳眼白一翻,可劲给绝冥施加羞辱:“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地黄瓜,抠抠索索的成何体统!”
绝冥身侧一瞬间冷风骤起,瞧是起了与傅柳打架的心思。
“傅公子莫怪,的确是我俩嘴馋,今后再也不敢了。”玉碎拉着绝冥退了一步,快速离开。
傅柳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与离去的背影,轻嗤一声。
“也不傻,吃完就走。”
傅柳当然会把这件事回报给谢潇。
她闻言,展颜一笑:“打他俩的脸如同打谢晋的脸,我虽无法拒绝两人跟着,但折辱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今后你盯着点,一点错都不放过。”
傅柳一拍胸脯:“成,今后多请我吃几次燕鲍翅,什么都有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各自酝酿着整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