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虽不是皇家亲生,但已是太后认定的孙媳妇,宵小之人若想沾染,也是不行的。”
“且你们姜氏已经认回了自家的女儿,此事已无转圜,这忙我也帮不上。”
傅柳出于夏见雪的原因,同样对姜氏没有好感,她拍了拍手起身。
“傅公子留步!”姜少煜心知傅柳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于是解释道:
“傅公子骂得好。国公府一事姜家的确心中有愧,已经查明了当日滴血认亲的水乃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而那夏见雪一直是摄政王站在背后操作的傀儡,姜氏有眼无珠错信奸人,也被此女诓骗了几十万家产,深受其害。”
“请傅公子听一听姜家的事。”姜少煜再度朝她拱手,心意诚恳,叙起姜家寻找幼女的种种艰难:
“母亲是中原人,有孕时思乡亲切回中原探亲,哪知在外祖家却意外早产了,妹妹生下来只有三天,便在夜里睡梦之中被人偷走了。当时隔壁的一家人最有嫌疑,但姜家追到京城附近就失了他们的踪迹。
姜家虽有两个男孩,却只有妹妹这一个女孩,母亲丢了孩子整日自责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还经常疯癫着要出去找妹妹,若不是有父亲与家中祖母一力支撑,妹妹丢了之后姜家就要家破人亡了。”
姜少煜提及此处,如一个饱经风霜的旅人,满眼疲惫与哀伤。
“先前与郡主相认,实在是寻亲这十八年,太难走、太艰苦,母亲尝尽骨肉分离的心酸,我也尝尽了颠沛流离的苦痛,这才轻信于人。
母亲见到祁王,就说她极符合眼缘,得知祁王非皇家所生,查得生辰与年岁都符合之后,更加坚信了祁王与我姜家有缘。”
姜少煜撩袍,不顾男子尊严在傅柳身后跪下,苦苦哀求:“请傅公子劝说祁王与母亲见上一面,若无血亲,姜家就此缄口,绝不纠缠。若有血亲……”
他眸中生出一抹希冀,妹妹归家,这条艰苦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也仿佛看到到自己如释重负的那一天。
“若有血亲,姜家会尊重祁王意愿,她回或不回,由她自己决定。我们姜家人,只求心安,哪怕是远远看着她,也好。”
世事无绝对,谢潇从小就为自己是弃婴而偷偷神伤自卑,若要她揭开内心伤疤去配合姜家,傅柳知道很难。
但姜少煜心诚,又让傅柳生出一点恻隐之心来。
如若真的有血亲,凭姜家的财力,掩护谢潇偷偷离开京城,去西北之地或去宁王封地与谢珏相见,都是有可能的。
傅柳扶起他,问道:“你们丢孩子的时候,可曾有什么随身携带的物件?”
“有。”姜少煜辗转中原寻亲多年,早就将这些细节记得滚瓜烂熟。
“妹妹丢失那夜,左手系红色胎发绸球,身穿红色菊花纹斜襟长袄,上缀鎏金空心扣四枚,脖子上戴着一枚金锁,前刻‘长命百岁’,后刻‘平安喜乐’字样,内里还有她的生辰。”
“你妹妹生辰为何?”傅柳听到了“胎发”和“金锁”这两个字眼,眼神僵直,追问道。
“癸酉年腊月十二,出生三天就被人给偷走。”提到此处,姜少煜心中狂跳,更加激动:“我们查过,祁王的生辰在腊月十三,这前后时间基本是吻合的!”
傅柳倒抽一口冷气,谢潇的生辰是按照萱妃产下死婴的那一日计算的。
当时萱妃还拿她哥哥家的孩子养过几天,直到谢潇被抱进宫里,这才换了出来。
而姜家丢孩子在腊月十五,这么一算,谢潇才是真正的姜家女这件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傅柳不会替谢潇做决定,并没有告知胎发球与金锁其实已被找了回来,还回答地很含糊:
“这事并不绝对,我答应帮你问一问,但成或不成,要看天意。”
“多谢!”姜少煜浑身被希望的曙光笼罩,他有种预感,寻亲这条艰苦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们姜家要与真正的妹妹相认!
谢潇不知情,夜里躺在官署的榻上睡得昏天暗地。
子时过后,傅柳打发了人去门外守着,她则摸黑上了谢潇的床榻。
“讨厌。”熟睡中的人忽觉**被人抚上,下意识梦呓几句:“三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呦呦。”傅柳嗤嗤笑着,“还想着你的三哥呢。”
触感和声音很真实,睡梦中的谢潇如从高处跌落失重一般,猛地睁开双眼。
“大半夜的,你上我床做什么?”谢潇察觉被人戏弄,唇角一撅,想要把傅柳踹下床去。
“跟你三哥一起睡就不踹,跟我一起睡就踹,你什么意思?”黑暗之中,傅柳的笑意仍然狡黠。
谢潇嗔怪:“没羞没臊的!”
“好妹妹,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傅柳悄悄伏在她耳侧说了几句。
谢潇眸子瞪得滚圆,由震惊转为惊惧,最为转为惊喜。
“你还是说,我可能根本不是弃婴?”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结果再差,也不至于比现在更差。若你不试着往前迈一步,说不定就要错过与亲人相聚的机会,抱憾终身。”
“不行。”谢潇冷静下来,摇摇头:“姜家帮着谢晋杀害了宋景,三哥和长公主不会原谅他们,我也无法与之为伍。”
“他们也是受人蒙蔽,那夏见雪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人孰无错?”
整整后半夜,傅柳在耳旁帮她做着心理建设,还为姜家说了好一通寻亲苦难的话。
“不行,姜家也并非寻常百姓,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丢?说不定是她们当年故意丢弃的,如今心生愧疚,这才编造了谎言四处寻亲。”
傅柳还在哄着:“你就见一面也不打紧,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给我打手势,我立刻用轻功带你飞走,成吗?”
谢潇心思紊乱,还是说着不去,但次日,也是少见的告了假没有去参加朝会。
上午,傅柳看她坐立不安、案牍上的字迹半天只写下一个笔锋时,强行将她掳上了去姜家的马车。
为了避人耳目,傅柳专程找人把绝冥和玉碎看管了起来。
刚一进入姜家大门,谢潇的眼泪就不停地掉。
“我不去,是他们抛弃我的,我凭什么要认?”
“你先去看看,就这一次,再说又不一定是姜家。”傅柳扯着她的手进入园林。
谢潇抹着泪花,脚步踌躇:“我是弃婴,我没有父母,即便相认了,他们与我也没有养育之恩的。”
“是,你只看养恩,不看生恩。只是见一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傅柳推着她的脊背进去。
堂内,随着说话声逐渐临近,梨花木的椅子传来一阵不安的响动,里头人站了起来。
叶氏在看到人进来的那一刻,泪水也忽然决了堤。
她冲过去抱起谢潇,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地往下掉:“孩子,娘亲只在人群里见过你一眼,心里就疼得不行,你一定是娘的小优,咱们姜家的掌上明珠!”
姜理也觉得谢潇长相可爱明媚,甚是讨喜,他拨了拨谢潇的发缝,惊喜道:“没错,三个发旋,正中央偏左顺时针,就是咱们的女儿,无疑了!”